内容虽然有些干巴巴的,和文采搭不上边,但家里人写信要卖弄文采作甚?能转达最真挚的关心就好。
尤其周氏这封书信写的认真,先拟了一份草稿,再根据草稿重点练习了那些个字,字迹比平时写的还工整不少,隐隐已经有了娟秀的模样。
沈翠正好也给老山长写了两封信,一份用左手,署‘张生’的名,一份则是右手写,署自家书院的名字,托行脚商人给寄去了远在隔壁府城的弘乐书院。
算着日子,送到那边也该过新年了,所以两封信都是给老山长拜年问好,论用心程度和字迹,还真是比不上周氏这封家书。
但凡和穆云川有关的事儿,她就是想得多,心思重,不然不可能落个早亡的下场。
沈翠夸赞道:“真写的挺好的,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真论文采、论字,咱们书院上下,除了劳夫子,谁能比过他们?权是咱们一份心意罢了。”
送信还得拜托卫家下人,不然自己送信要花费不少银钱,没有时间再给周氏纠结,那封家书隔了几日就被送到穆云川手里。
中间相隔一个月,卫家下人再送来了回信。前头那封信是周氏写的,这封回信却依旧是回给一家子的家书。
这次就不需要穆二胖来读信了,周氏自己打开,读给大家听,间或有几个不认识的字,就让穆二胖帮着认。
穆云川的信么,其实不用读,沈翠也知道写什么,无外乎就是给她这继母表表孝心,关心弟弟几句,再关心周氏几句。
很快周氏读完,内容还真跟沈翠想的差不离,只是多提了一嘴说没想到周氏已经认字还会写信,鼓励了她几句。
这种模板信都把沈翠听困了,周氏却十分高兴,把那几句关于她自己的内容看了又看。
她就是以夫为天的,即便是现在会认字写字了,依旧没改变这点。
沈翠虽然不希望她这般,却一直没找到机会提点她。
转眼正式入冬了,穆二胖去年得了郑氏给的新袄子还能穿,沈翠翻空了自己的衣柜,也只找到了一件去年她穿过来时候,一直穿的那件秋香绿的袄裙。
那袄裙袖口处打了两个补丁,已经算是最好的,而其他压箱底的,破旧的实在没眼看。
尤其是她这一年来瘦了许多,体重从60kg降到了50出头,那袄裙罩在身上空空落落的,无关合不合身、难不难看了,透风透的吓人。
而周氏就更惨了,她一直没舍得给自己做好衣裳,身上日常穿的都是半新不旧的衣裙,今年再翻出来的也是旧袄,比沈翠那身还寒碜。
或许是系统都看不过眼了,给她发布了一个【给书院上下置办冬衣】的任务,给的时限也算宽松,让五天内做好。
冬衣当然直接能在系统里头买,但沈翠现在还在供着卫奚的药,那是真的穷。
后头她就带着周氏买了点布料和棉花,由手巧的周氏负责给书院里头的人一人做一身袄子。
周氏这会儿已经不会跟沈翠客气,说什么只给旁人做,不用给她做。沈翠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听,拿到布料和棉花,转头就立刻动手。
而把女红升到1级的沈翠也能帮她打打下手。
时间紧,任务重,想量身定做那得累坏周氏,所以沈翠就取了个巧儿——
大棉袄采用清一色的翠竹色,不分男女,款式上更是简单,翻领对襟,袖口做的稍微窄一些,方便写字,领子也能立起来扣上,通俗点来说,就是古代版的军大衣,好脱又好穿,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能穿。
卫恕后头过来的时候,见到这军大衣乐得不行,调笑说看着书院里的人穿成这样坐一圈,像窝了好几只熊,又笑话卫奚,说家里明明给他准备了好几件披风、大氅之类的东西,何至于穿这样笨重的袄子?
卫奚没管他,后头入了夜,卫恕感受着墙壁窗户里透出来的冷风,冻得牙齿打颤,他拿出卫奚的大氅披上,却又发现那宽广的云袖不方便磨墨写字。
“不成,这村里也太冷了。”卫恕把手放到炭盆上,这才觉得手是自己的。
但也奇怪,这么冷的天,卫奚的咳嗽居然比往年好上不少,一晚上都没咳几声,卫恕想劝他冬天别待在村里的话,到了嘴边又只能咽回了肚子里。
后头沈翠看他真要冻坏了,就另给他拿了一件——系统说的书院上下嘛,卫恕虽然是3号替补,但她怕系统也把他算上那么判定,所以也给他做了一件。
军大衣穿到身上,卫恕把扣子从脖子扣到小腿肚,身体也总算暖和了过来,卫恕再不会嘲笑它难看笨重。
等第二天离开的时候,他还问沈翠这袄子卖不卖,他想穿走。
青竹书院那边虽然没有村里冷,但晚上写功课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冷的。
本就是给他准备的,沈翠没另外收他的银钱,只让他下次再进村的时候,别忘了带上就好。
本以为这件事就是个小插曲,但沈翠没想到,卫恕居然还有带货能力,过了一旬他来村里,就问沈翠能不能再做几件出来,说书院同窗先开始也嫌他穿这样的袄子难看,但后头就发现它确实保暖了,问他哪里做的,他们也想去买。
这就挺尴尬的了,虽然山长知道卫奚跟着劳不语读书了,卫恕旬休去看看弟弟很正常。
但是卫恕稀里糊涂地成了翠微书院的编外人员,旁人就更不想到这一层。
他不好意思跟人直接说军大衣的来处,就说自己帮着大家定一定。
这时候沈翠的抠搜就显出好处来了,她选的布料是平价耐用的那种,即便是不太富庶的学子,也觉得自己能负担得起,跟着一起下定。
眨眼工夫下定的就有十人,眼看着情况再发展下去不对劲了,卫恕才说自己定袄子的店铺小,接不来这么多单子,才就此打住。
听他说了来龙去脉,沈翠没做主接或者不接,而是把周氏喊到跟前,问她的意思。
冬日里周氏还在帮人洗衣裳,辛苦已经不用提了,手上的冻疮又红又肿,让人看着就心疼。
系统的产出物里倒是有能治疗的特效药,但在系统里,服务对象也是有三六九等的。说直白点,就是培养对象都能用,名师劳不语部分可用,山长沈翠和杂工周氏一个等级,能用的东西很少。
那特效药,就是不能用的。
而沈翠能购买的现代商品里,倒也有蛤蜊油,冻疮膏那种,入冬之前,她就买了一份蛤蜊油给周氏。
效用肯定是有,但再好的效用,也抵不过她一天四五个时辰把水泡在冷水里。
听到能接给人做衣服的单子,周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但她也没一口答应,而是看向沈翠,表示听她的意思,毕竟袄子是她做的不假,但样式却是沈翠设计的。
沈翠朝她摆摆手,让她自己决定,周氏便道:“十件袄子的话,因为款式简单、大小一致,我也做熟悉了,一日左右就能做一件,半个月之内交工,卫公子看这样可以吗?”
青竹书院那边大多人都不缺过冬的袄子,只是跟风凑热闹而已,并不是急等着穿的,卫恕就道:“嫂夫人慢慢做,年前做完就成。”
沈翠在旁边看着,若有所思,读书认字明白事儿理只是一遭,这些并不足以让周氏转换思维,更别说,没有经济基础,他日周氏依旧只能依附穆云川。
眼前似乎正是个好机会?
第六十九章
周氏和卫恕简单商量好,后头便该是定价了。
沈翠选的料子确实便宜,但军大衣做的又宽又大,还是挺费料子的。
而且棉花也不便宜,一百文一斤,一件长到小腿肚的军大衣,要三斤左右的棉花。
光这一样,这就是三百文,也就是三钱银子了。加上布料,成本就在五钱银子左右。
若还要加上工钱,加多少……则又是个难题。
卫恕并没有催促她,周氏为难地看向沈翠,沈翠没有直接帮她定夺,而是问她:“那天去布庄买布,你不是跟我一道吗?那处也有成衣,不是正好有人准备置办年货,问了价格吗?”
周氏点点头,道:“那成衣就挂在咱们买的布旁边,用的是一样的料子,但没咱家塞的棉花足,也没做的这么大,一件就要一两银子。”
“这不就成了吗?你就也按着这个来。”
周氏算了算,那缝制一件袄子可就能赚五钱银子了,十件大棉袄,岂不是赚五两?
别看周氏做了这么久的活计,前头沈翠随口帮她算了算,其实没算错,她一天也只能赚二三十文钱,一个月下来,也就挣几钱银子。
五两银子,抵得上她过去半年挣的银钱了!
前头她光听着做十件袄子,并不觉得有什么,真算出具体的数字来,那么大一笔银钱,她反而有些不敢应承了。
沈翠不看她,只看向卫恕:“定金先给一半吧,工期就定在年前,下旬你旬休先拿一些过去。后头你若已经回家去了,我和周氏往书院送。”
卫恕点点头,拿出五两银子。
这一拿,周氏发现不对劲了,犹豫着道:“卫公子……不会是没跟同窗收取定金吧?”
若是那十人给的定金,那肯定有零有整,不会是这般正好的五两银子。
卫恕说是,“前头不知道具体多少银钱,我就没收他们的,都是多年同窗,我先垫着,没关系的。”
“这……卫公子帮着介绍了生意,又垫付定金,不大好吧。”
“嫂夫人这是什么话?置办料子棉花都需要本钱,总不能贴着本钱先开始做。”
两人正掰扯着,沈翠已经把银钱收了,塞到了周氏手里。
“卫恕说得对,这就是本钱啊,不收本钱怎么买棉花买布?”说着沈翠又让两人进屋,让周氏写了十张收条,每张上头都写明收到五钱银子的定金,合在一起就是五两。
又让卫恕写了一式两份的简单契书,标明了每件价格、总共数量的多少和交货时间。
没多会儿两人都写完了,晾干了墨汁后,沈翠先把一小叠收条给卫恕。
“回头你拿着这个给你那些同窗,收一份定金给一张,跟他们说好,回头发袄子,只认条子不认人。”
后头便是那两份契书,沈翠让他们都签了,各保存一份。
这件事到她手里也就一刻多钟,立刻就清清楚楚。
不过周氏还是有些臊得慌,人前她没说什么,等晚上大家都各自回屋歇下了,她去了一趟沈翠屋里。
“婆母,卫公子是夫君的至交好友,书院里头那些也是夫君的同窗。我还挣人家那么多银钱……”
这时沈翠已经洗漱过了,本来准备睡下,听她温温吞吞的一番话,也不急着睡下了,复又坐起身,指着炕沿让她坐下说话。
“我先问你,一两银子,想在城里买咱家这样一件大袄子,还要求能一个月之内穿上的,能买到吗?”
周氏想了想,说:“年前各家都忙,想立刻穿上,只能买成衣。而咱家的袄子款式是由您想的,旁处未见到过有这般的成衣。”
“那我再问你,以你的手艺,做出来的比布庄里卖的成衣差多少?”
“老裁缝的手艺我肯定及不上,但咱们的款式简单,我做的认真,针脚那些不会比布庄里头的差。”
“这不就成了,咱们款式新颖,用料足,你手艺也不差,比人家逊色的,只是咱家没门面铺子,没什么名气……两厢一抵消,同样的价格,定价非常合理。”
看到周氏还欲言又止的,沈翠接着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人情那些。但既然是做买卖,就丁是丁卯是卯,别黏黏糊糊的。像今天卫恕帮着送来订单,又垫付了定金。你可以等这单子结束,再买份谢礼给他,但做买卖的中间,别掺杂什么人情世故,该立字据就立字据,该收钱就收钱。你没看卫恕今天也没有不高兴吗?”
想到卫恕的反应——当时她不肯收他垫付的定金的时候,卫恕很是为难。后头沈翠帮着收了,又白纸黑字的写收条和契书,他反而一脸轻松,转头也没在这事儿浪费时间,投入到功课中去了。
倒是只有她,犹犹豫豫了一晚上,临睡前才憋不住了来和沈翠说话。
要搁以前,她可不敢跟沈翠这么说话,相处快一年,她知道婆婆真的和从前不同了,这才敢说出来。
说的时候也有些怕,怕沈翠觉得她这小辈质疑她这长辈的决断,又和从前那般指着她的鼻子骂她。
沈翠没骂她,从头到尾给她分析了一遍,还道:“还有件事儿,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就是早些时候咱家在村里收鸡蛋,老阿婆非要送你。”
周氏说记得的。
那个老阿婆就是早先时候送给穆云川饴糖的那个,她脑子一时糊涂一时清醒的,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办了个错事,居然在秀才公考取功名,高高兴兴回家的时候,送了那样腌臜的东西。而秀才公也真是顶顶的好脾气,没和她生气不说,还在人前维护了她的脸面。
没过多久,周氏在村里收鸡蛋,老阿婆认出她是秀才娘子,就非不肯收那几文钱,要送给她。
几文钱看着不多,但老阿婆日子困苦,日常照料自己都难,周氏哪里肯占她的便宜?连着几次都是掰扯不清,后来周氏再收鸡蛋,就避着不去她家了,而是让人帮着去代收,多了道工序,也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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