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实在憋不住了,又无人可说,只能和系统吐槽:【这人也是,他来看二胖的,直接说不就成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姓的亲兄弟,三年没见了,过来看看也很正常。】
系统说:【宿主不是知道吗?穆云川到现在也没把宿主归为‘自己人’行列,他待1号培养对象确实有几分不同,如果表现的太直接,岂不是等于送了把柄到你手里?】
沈翠一想还真是,两人虽然现在不算是敌对关系了,但如果自己过去数年的‘善’都是伪装出来的,其实本性难除,只是等着二胖高中后再发作。若是知道他待二胖也有几分真心,怕是要起别的想头,比如让他在仕途上提携二胖什么的。
他这般谨慎,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且二胖也确实记挂着他这个大哥,所以她也并没有戳穿,只道:“既碰上了,那你们就多说会子话。我先去准备晚饭。”
说着话,沈翠站起身,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想着若是自己不在,穆云川也就没必要端着了。
“才刚听说大哥病了,虽嫂嫂说你好了,不过还是亲眼看到你,才让人放心。”穆二胖一边说话一边仔细打量了穆云川的脸色,又忍不住老神在在的叹了口气,“前头娘也病倒了,你们这些当大人的,怎么都个个都不注意身体呢?没得让人替你们操心。”
他这小管家公的口气一出来,穆云川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我身体并无大碍。我来,其实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说着,他正了色道:“会试的主考官已经出来了。”
穆二胖也顾不上玩笑了,同样正色询问道:“我们书院的其他人可以听吗?”
眼下还未到腊月,而照着本朝惯例,一般是等到新年伊始,四方举子汇聚京城的时候,朝廷再公布这方面的消息。
穆云川现在虽然官位低微,只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但天下文人争破头都想入翰林院,就是因为翰林官都算是天子近臣,很有可能被皇帝点到御前侍读的。
穆云川虽然资历不算深,但他在殿试上表现非凡,又是本朝唯一一个连中六元的天纵奇才,三不五时就有面见天子的机会。
所以他敢这般笃定,则就是听到了确切的消息,而不是道听途说听来的。
而穆二胖这般问,则是担心如果这内幕消息不能分享给书院里其他人,只能他自己知道。
穆云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是没想到穆二胖第一时间想的是能不能和同窗共享消息,但左右这是穆二胖自己的选择,他也并不干涉,只道:“其实朝廷说是每年过完年才公布消息,但其实眼下这会儿,有些办法的举子都已经通过各种路子开始打听了,至多半个月,这事儿便也不是什么内幕消息了。”
这就是可以大家一起听的意思了,穆二胖给他行了个谢礼,又去招呼其他人过来。
等人都到齐了,穆云川便接着道:“今年圣上本是有意让沈老大人再当一次主考官,不过沈老大人说自己年事已高,怕力有不逮。但圣上执意要让沈老大人举荐一人,沈老大人最后举荐了庞大学士。属实让人意想不到。”
几人一起听完了,穆二胖一脸迷茫地看着其他人。
劳不语帮着解释道:“沈老大人就是前头咱们在书院里提过的那位首辅大学士,因他不重虚名,不喜人首辅前、首辅后的称呼,所以日常只称他为‘沈老大人’或者‘沈阁老’。那庞大学士呢,则是次辅……他也不喜欢人次辅前次辅后的称呼他。”
劳不语隐晦地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给穆二胖,穆二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二把手嘛,总是不喜欢人家在称谓上反复提醒他上头还有人压着他的。
后头的话也不用说了,沈阁老和庞次辅不合,但沈阁老却举荐了庞次辅为主考官,岂不是如穆云川所说,让人意想不到吗?
但其实穆云川说到这里,心里其实是大概猜到了原因的——沈家后人一直没入仕,听说是沈阁老让自家子孙都得隐姓埋名回原籍考。
科举要写祖孙三代的姓名和履历,相关科举人员在誊抄名次的时候都是能看到这一块的。
让他们看到了,一传十十传百的,这还‘隐’个什么劲儿呢?
所以沈阁老跟先帝求了恩典,给沈家的后人准备了一个经先帝认证的‘假’户籍出来。
沈不是大姓,但也不是多冷门的姓氏,连永宁县那样的小地方,都有好几户姓沈的人家。光从姓氏上是绝对判断不出来的。而且也不排除那个假户籍的连姓也更改了的可能性。
所以基本上,除了先帝和沈阁老自己之外,没人知道他们沈家的后人是用什么身份下场的。
几年前先帝疾病驾崩,很多事情未和彼时还是太子的当今交代清楚。那个假户籍就是其中一样。
如今正是用人之时,当今提出让沈阁老当主考官,一来自然是信重他老人家,二来其实也是在催他老人家快点把沈家得用的后辈放出来。
沈阁老却坚定的推辞了,反而举荐了和自己素来不合的庞次辅。
那么很有可能,本届会试应考的举子中,就有沈家的后人。
这样他家的后人从和沈阁老不对付的庞次辅手里考出来,绝对不会让人怀疑本次会试的公平性。
这关乎朝堂局势,才是真正不能对外人道的秘闻,而且于穆二胖他们而言,其实也没有知道的必要——沈阁老这般做,就是不想给自家后人什么特权,对他们这些同届举子反而是有益处的,所以穆云川点到为止,并没有说后头那些。
穆二胖消化完了劳不语帮着解释的信息,眨巴着眼,带着些犹豫问穆云川道:“那庞次……庞大学士好不好诗文?”
穆云川并不知道他在刘学政和王尚书手下吃过的‘苦头’,所以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回答道:“倒是未曾听说他老人家有这方面的喜好。”
穆二胖也总算呼出一口长气,总算,他没再接着遇上对诗文狂热的主考官了。刘学政的诗题刁钻冷僻,王尚书的诗题空泛难写,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穆云川见他这般,自然也明白过来诗文大概就是他的短板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道:“左右时间还早,你把最近所作的诗文拿来。”
早前有些人知道穆二胖的履历,光知道他是穆云川的亲弟弟这一项,就已经羡慕嫉妒得直泛酸水,想着若自己有这样厉害的亲哥,私下里悉心指点,说不定自己也能像穆二胖这般毫无阻碍地考上来。
殊不知他们兄弟二人聚少离多,前头每次短暂的相聚,都是穆云川自己还未考完且程度相差甚远的情况下,也不比其他人家的兄弟那般亲厚,穆二胖从没主动提出要让穆云川指点这样的要求。
穆二胖立刻去课室取诗文,劳不语和其他少年对视一眼,便也都很有默契地离开了堂屋,省的回头穆云川在人前点评,还得顾及给穆二胖留面子。
也就眨眼的工夫,穆二胖取过来一叠。
穆云川没想到数量这么多,又听他道:“这是来了京城之后写的,再往前……写的更不好一些,就不给大哥看了。”
穆云川飞快的在心中算了算,手中这些都是他来了京城后写的,也就是几乎二三天就能写一首,先不论好坏,倒是非常勤勉。
他垂眼,将目光落在纸上,一目十行地看过去,便已经知道了一些问题。
“勤勉自然是好事,但在诗文一道上……”
又是刚说几个字,穆云川面色倏忽一变——那种头痛欲裂、被针扎的感觉又席来了!
他捏着纸的手微微颤抖,虽只一瞬,但初次得到他指点的穆二胖正既紧张又期待、不错眼地看着他,便也把他这种反应看在眼里。
“大哥你……”
穆云川飞快的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神色又恢复了淡然,“你的诗文写的还算尚可,且你既说这已经是你的不足之处,则说明其他地方更出挑一些。会试虽难,若是正常发挥,一二甲并不是难事。”
这便是他惯常说的那些场面话了,穆二胖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只是脸上的关切怎么也藏不住。
他眼下再不见半分痴肥的模样,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青年模样的穆云川也有五六分相像。
所以说血脉亲缘是很奇妙的东西,穆云川见他这般,心情也顿时有些复杂。
“我尚有公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穆二胖点了点头,送了他出去。
正好沈翠和周氏把晚饭准备的差不多了,沈翠拿着碗筷准备去堂屋摆饭,就看到穆二胖送了人折返回来。
“你大哥走了?”沈翠随口问着,进了堂屋。
因此时也没有旁人在,所以穆二胖立刻把方才的情况说了,又叹气道:“大哥还说他身体无碍呢,好端端的正说着话,突然手都发抖了,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好。偏他藏着掖着不说,我也不好多问,只能跟娘说说。”
沈翠把前后情况一联系,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穆云川难得的对着亲弟弟走了回心,想指点他两句,结果又让法则给‘制裁’了呗!
这其实是个好消息。
“你先别管,这事儿我来处理。”心情不错的沈翠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倒不是说沈翠多无聊,看着穆云川难受就心里畅快。
而是是人就有逆反心理,更别说穆云川这样的人。
他一路走来,感知不到法则的存在,以为都是靠的自己。
他自然是有他的骄傲的,法则如今被逼的狗急跳墙,一次次的牵制他,掣肘他,他能高兴?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沈翠已经可以预想到法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场景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先通关,所以沈翠道:“你大哥既然不想旁人知道,这事儿先别跟你嫂嫂说了。”
穆二胖依旧是对亲娘无条件的信任,点头说知道了。
很快周氏端着晚饭过来了,其他人也先后进了堂屋。
由周氏问起,说:“夫君怎么没留下用晚饭?”
其他人也多少有些好奇,当时看穆云川那个架势,还当他要好好指点穆二胖一番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离开了。
穆二胖就道:“大哥指点了我几句,但可能他说的……我不大听得懂。他就说我诗文的水平,一二甲本也是稳的。想来是怕我学不会他的,又荒废了自己的,邯郸学步。后头他便回去处理公务了。”
一番解释既没提穆云川身体抱恙,也帮着他圆了过去。
所以大家没再接着问了,而是开始说起本次会试的主考官——庞次辅。
这庞次辅,身居高位,年纪相对他的官职来说,虽不算年轻,但也并不很大,还不到四旬,是先帝在位时期的新科状元。
他的生平也是颇为传奇,庞家是世家大族,但这庞次辅早年只是庞家的一个分支庶子,并不受重视。也算是靠着科举逆天改命,一路到了如今这个。
长在京城的卫恕卫奚和沈傲霜都知道不少关于他的事儿,便直接先科普这些给众人听。
前头沈翠对刘学政、王尚书、沈阁老这几位主考官都了解不多,是因为原书剧情里,这几位跟穆云川干系都不深。
这庞次辅,她却是知道的。
因为这人就是原书剧情里的大反派了,就盯着首辅的位置的。
本以为等沈阁老致仕之后,那位置必然是落到他头上。
没想到横空出世一个简在帝心的穆云川,平步青云一路升迁,比他前头的升迁速度还快,没过几年就几乎能和他平起平坐。
等到沈阁老一致仕,当今没有立刻任命新的首辅,而是让庞次辅和穆云川协理内阁。
两人自然就斗起来了,原书剧情里给了原身沈氏大笔银钱,想让原身栽赃陷害穆云川的,就是这位了。
不过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布局,却不知道早就被穆云川洞悉,直接拿了证据去当今面前负荆请罪。
他很高明,并不提是有人想害他,只说是偶然发现自家继母和外邦人勾连。
当今治了原身一个通敌卖国的罪,但也心中起了疑——穆云川寒门出身,她的继母更是一介农妇,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怎么可能放着好端端的学士家的老夫人不当,想着通敌卖国?
必然还有其他背后主谋。
那会儿当今继位才刚十年,羽翼才渐丰,便真的装成未做他想的模样,治罪完原身,又褒奖了穆云川大义灭亲的举动。
那庞次辅也知道穆云川和当今都怀疑到自己头上了,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
他又蛰伏了一段时间,而在他的蛰伏,就是穆云川想要的敲山震虎的效果,这期间穆云川便靠着才干办成了好几桩事儿。
前头不是说穆云川几乎能和他平起平坐么,自那之后,便可以把那个‘几乎’给去掉了。穆云川真的可以和他分庭抗礼了,很顺利地成为了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首辅。
穆云川可不比沈阁老——沈阁老知道庞次辅觊觎着自己的位置,也不会想着要如何,只想着自己年事渐高,自家又无后辈入仕,这位置早晚是给旁人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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