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话常说‘穷秀才,富举人’,光靠这一项制度,举人想不发财都难!
这制度是前面几朝就延续到现在的,存了数百年都未变过,自然有其道理存在。
首先是鞭策了读书人上进,虽然举人已经可以当候选官员了,但若只是家境普通的,无人际关系又无钱财疏通的,不知道哪年可以候补上去。
而这个免除田赋的制度就直接多了,足以让一个家境贫寒的学子立刻摇身一变成为田家富翁。
且他们都是奔着当举人去的,若是直接驳斥这个制度不好,则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步。
甚至考官们也都是这个制度的受利者,在他们面前把这制度贬的一文不值,能落着好?
但乡试拿这个题目来问他们这些考举人的秀才,自然也有其深远用意在。
一味只夸好,则显得没有主见,眼中只有即将到手的利益。
所以得把话分两头,先肯定开国皇帝延续这一项法规的功绩,造福了许多寒门出身的学子。
再分析其中不好的、适当需要改革的地方。
这可难怪穆二胖了,他毕竟是几人之中,年纪最轻、阅历最浅的。这种需要联系实际民生情况来写的题,对他难度真的不小。
想了许久,穆二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还是早二他回乡考县试的时候,他大哥已经是连中四元、声名赫赫的解元了。
那时候她姥跟她娘提了一桩事,恰好他听了一耳朵。
那会子郑氏说的也不是别的,而是问沈翠说:“我听人说举人可以免好多田税,那穆云川都没回这乡里,直接去的京城,京城那地方寸土寸金,他名下应该还没置办田产吧?”
沈翠无奈道:“确实是有这个制度,但穆云川自己没置办,想来就是不想靠这个发财。您好端端的怎么提这个?”
郑氏道:“我自己肯定是想不着的,这不是有人告诉我吗?你大嫂娘家那老婆子,想把他们陈家的田挂靠在他名下,还答应给三成赋税的好处。我一想三成赋税,若是咱们自己弄,挣得肯定不止这个数儿!咱家现下凑凑,怎么也能置个十来亩良田,先挂到他名下去。就算往后他要自己置办田地了,把咱家的挪出去,那也是白挣好几年的税呢,期间把田地租给别人种着,后头再转手卖给旁人,怎么也不少挣!”
沈翠记得原书剧情里,郑氏和原身就是这么做的,也确实惹了穆云川不悦,后头没过几年,郑氏的身体就不大好了。
虽书中没明确表示两件事有明确关系,但沈翠坚持道:“他不想凭这个发财,咱非和他拧着干,这不是摆明了和他作对?”
郑氏张嘴刚要说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管那么多作甚,穆云川不高兴就不高兴呗,难道还敢对他们当长辈的发火?
不等她张口,穆二胖笑着接口道:“姥听我说句话呗?按着您刚说的,若是把田地挂靠到大哥名下,若是他往后自己置办田地,您还要费些好些手脚,又是更名又是卖田,那得多辛苦啊?”
这话要是沈翠说,郑氏肯定直接顶回去了,说老娘这些年为你们操劳的还少了?
但从穆二胖嘴里说出来,郑氏就听得眉开眼笑,只觉得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十分的孝顺。
最后穆二胖又道:“所以嘛,姥没得操心这些。等我努努力,往后也考到举人的功名,到时候您想要田,我的份额全让您用。”
那会子他县试还没过呢,那话若是让旁人听了,肯定觉得他异想天开,考举人啊,多少地方几十年才能出那么一二个,到他嘴里说的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似的。
郑氏当然不会那样想,他觉得穆云川能考举人,自家大外孙肯定行,就笑道:“那敢情好,那姥可就等着咱家二胖孝敬了!”
想到了这遭,穆二胖就有了思绪。
他在文章中写开国皇帝沿袭这一制度,必然是出自对读书人的爱护之心。
但这项制度,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则也可能生出祸端。
这里的有心人嘛,他肯定不是写郑氏,而是陈家那种跟他大哥八竿子打不着的姻亲,居然也想通过这种制度来牟利。
见他思路畅通,笔下不停,沈翠也就安心下来。
这第二场考试,梅若初、沈傲霜、穆二胖、卫奚三人的进度差不多,都是最后一天上午就完成了卷子,开始最后的检查。
梅若初依然是第一个交卷出场的,穆二胖他们三个则还是耐着性子,等到了下午时分,那会子卫恕和崔斐也都完成了所有步骤。
这次沈翠就没让他们自己回家了,一大早先在家里准备好热水和吃食,让劳不语负责看着灶膛的火,而后就出了门来,把马车停到了贡院门口。
梅若初出来后,他先让车夫把人送回去后再过来,自己接着在贡院门口等着。
也得亏她做了这番准备,因为今遭再出考场,大家都显得比之前更加疲乏。
就像卫恕前头还有力气能背卫奚,这会子他别说背人了,自己走路都不再风风火火,比平时慢了不少。
洗漱休息暂且不提,乡试只剩下最后一场。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八月十四,乡试第三场入场。
沈翠分批喊他们起身的时候,他们个个都困得睁不开眼。
其他人尚可坚持一下,梅若初跟卫奚状况就比较差了。
梅若初是在臭号上连考了两场,再强大的承受能力都有些遭不住了,身心俱疲。
卫奚则是体质问题——前头掉的2点让沈翠给补上了,第二场他又掉了3点。
他们考试的时候,书院日常就不发布了,沈翠手头剩下的购物点都在第一二场的间隙给他买了药花了,眼下实在是变不出来了。
所以梅若初是卫家和崔家下人扶着去的考场,而卫奚则是由歇过一夜、缓过来不少的卫恕亲自背过去的。
上次是出考场后,只有他们二人,卫奚就让他背了。
今遭从宅子里出发,既有卫家的小厮,也有崔家的下人,其实并不用卫恕亲力亲为这般的。
所以卫奚一开始并没有立刻像上次似的直接趴上去。
卫恕一看他这样就笑道:“卫二爷快上来吧,没的让旁人身上的味儿熏着你。我刚特地又洗漱了一回,身上可香呢!”
卫奚一边赧然嘀咕着:“上次睡糊涂了,胡乱说的,怎么还记着呢?”一边还是让他背了。
一共考三场,卫奚却已经让他背了两次了,怪不好意思的,嘀咕完又跟他保证道:“你受累了,我往后会多加锻炼的。”
早些时候卫恕天天带着穆二胖练射箭,进了府学后还时不时一道骑马,也试着跟卫奚说过,让他一道加入。
卫奚想着这几年自己的身体都好得很,而且本身就好静,不喜欢那些,就一直没去。
也只有在书院里,沈翠盯着早操的时候,他才愿意动一动。
如今他是真后悔起来了,但凡在锻炼方面,分出学业上十分之一的劲头,也不至于这会子让卫恕背出背进的。
卫恕笑着把他颠了颠,“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还能把我累着?不过左右你想锻炼肯定是好事儿,练一练对你只有好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忍不住道:“你别嫌我端兄长的架子说教你,这最后一场,你要真是撑不住,就早早交了卷子出来。老话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才多大?难道还怕往后没机会?没得为了功名,把自己折进去。”
这话要搁几年前从卫恕嘴里说出来,卫奚早八百句话顶出去了,眼下二人关系亲近,卫奚听得出他一番关切全部出自真心,便低低地‘嗯’了一声。
送考的时候,因为担心少年们体力不支,所以沈翠和劳不语、还有崔家卫家的下人都齐齐出动。
看着他们先后入场之后,沈翠奇怪道:“我怎么感觉……这乡试第三场的考生人数好像少了很多?”
劳不语前头没来送考,并不能直接给出回答。
正好有其他送考的家长经过,听到她的话后叹息道:“可不是吗?今年秋天格外闷热,不少人第一二场就被抬出来了,像跟我家儿子同乡的一个秀才,才二十几岁,中间倒是没被人抬出去,却是昨儿个睡下后就……他还是孤身一人来的,幸好我儿子和他约好每天一起等候入场,去他房间敲门不应,找了店家破门进去,发现他已经昏死过去。我儿子今晨起来身子也不大爽利,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入场,便先紧着这头,只能先拜托店家把那秀才送去医馆,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唉,不说了,我还得去医馆看看人去。”
这话听得沈翠也是戚戚然。
其实若不是她一开始就有系统在手,能看到学生们各方面的长短处,或许也会和很多人一样,只以为培养学生的才学就好,并不会想到培养他们体质、心情、幸运值等方方面面——毕竟即便是在现代,学生的体质也不是很受学校和家长的重视,此时的大环境就更是如此了。
…………
第三场乡试,考的是前二场的综合。
经义二道,诗文一首,杂文一篇,策论一道,八股文一篇。
看着题量依旧是不大,但难度都比前头更进一步,尤其是此时已经是八月十五,距离初八入场那天,已经是第七天了,考生们个个人困马乏,很多人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更别说求什么好的发挥了。
像光幕上的卫奚,此时已经是趴在模板上,很难绷直背脊,保持素来有的那种良好姿势了。
不过好在他的身体素质相较于早先还是强了不少,所以总算坚持了下来。
而梅若初,他的考位调换之后,离茅厕更近了——沈翠是根据他把两种面巾都一起带上,且在最后一场期间都没怎么吃东西,只喝清水判断出来的。
这场考试沈翠就不去看他们的试题了,毕竟比起成绩,她还是更在意他们的身体,于是便专心于观测他们的各项数值。
考试的最后一天一大早,梅若初和卫奚先后交卷。
梅若初依旧是受不住那气味,加上最后一场几乎没吃东西,撑不住了。
卫奚则是身体说不上来的不适,把沈翠给他备着的各种药丸都吃光了,还是不大坐得住。
虽然他知道若是憋着一口气,凭借意志力还是可以强撑一阵,但是想到早前卫恕跟他说的话,他便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抓紧时间出了来。
他们出来的时候,沈翠已经在贡院门口等着了,先接到梅若初后,沈翠熟练地从车座底下掏出木盆,让他赶紧抱着盆先吐一会儿。
接到卫奚,则是拿出补药,让卫奚赶紧吃了——她磨了系统两三天,总算是跟最开始穆二胖的书桌那样,让系统先赊出来了一份药,后头做了书院日常得了购物点后,系统直接从账上扣。
到了下午,卫恕、崔斐、沈傲霜都先后出了来。
卫恕身体一直很好,所以此时的状况依旧是已经几人中最好的,只是走路比平时慢一些。
而沈傲霜,前头五感失调的时候还被系统说过,五感那么差体质居然还有70,所以除了精神头欠缺一些,也无任何不妥。
而崔斐,虽然他也在翠微的影响下变化巨大,心疾痊愈,还瘦掉了半个自己。法则若想影响他,其实非常简单。
但或许是因为他在原书剧情中本身就没有姓名,而且照着他的水平,未来也不可能对穆云川的地位产生什么威胁,亦或是法则看在前头他帮过穆云川的份上,想着往后他还能接着为穆云川效力,以备不时之需,就并未对他‘动手’。
傍晚之前,翠微的众人都回了宅子,只穆二胖一个还迟迟未曾出来。
沈翠把光幕一打开,就看到他把所有的卷子都摊开放在一处,其他地方也都誊写完毕,只诗文那里,还一字未动。
诗题只四个字‘荡汰积埃’。
穆二胖也已经在稿纸上写了一句——
《抱朴子》:‘荡汰积埃,革邪反正’。
显然他是想到了出处的。
沈翠不禁猜测到,《抱朴子》是道家经典,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在正统的四书五经体系,一般的考生想到出处已经很难。
胖儿子想到了却还未成诗,难道是因为过去对这本书没怎么研读,所以不理解意思?
其实沈翠想的也没错,穆二胖对《抱朴子》这样的道家经典研习并不深,做不到字字都吃的非常透彻。
但既然已经想到了出处,就说明他对这本书还有有一定的理解的。
所以他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革除错误,回到正道上。
革除错误……所以什么是错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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