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二胖送完人回来看她准备干活,抢着说他去。
他去了后罩房眨眼的工夫就回来了,说:“嫂嫂收拾行李的时候没有弄乱任何东西,连床铺都收拾过了,没带走的家具也都擦的一尘不染。无甚好打扫的。不过他们好像落了东西。”
穆云川和周氏都是仔细人,怎么可能漏东西?
沈翠这般想着,便说:“可能就是不要了的东西?”
穆二胖也说不像,然后他就把东西递给沈翠瞧——一本蓝色封皮的《穆云川诗文集》,而且是手稿!
前头沈翠就已经回忆过相关的原书剧情,穆云川高中解元后出版了诗文集,一出版就很热卖。
从最开始的二两银子一本,因为供不应求,被哄抬到了五两银子一本。
后头等他连中六元,这诗文集就被炒到了一个恐怖的价格。
而他留下的这本手稿……将来少说能换上大几百、甚至上千两银子的!
穆云川没有全知视角,但他对自己的规划和定位一直很清晰,他自然知道将来自己扬名之后,这本手稿会价值连城。
如果说前头沈翠安守本分,还照顾调教了周氏一番,算是她这边的示好,那这手稿应该就是穆云川的示好了?
而且这份‘示好’委实也是迂回曲折,满是弯弯绕绕,因为如果沈翠只是假意和解,自然会把他的东西随意处理了,也就不可能等到它真正值钱的时候。那几年后反应过来不得因为这件事怄死?
只有她真的改变了,才会保存它,等到它升值的那一天。
后头等周氏随着穆云川去了京城安顿下来,写了家书来报平安。
沈翠给周氏回信的时候,关心叮咛她的同时,顺带询问了一句他们是不是落东西了?
隔了一个月,周氏又回信,说她没落东西,但她问了穆云川,穆云川说好像有本书落了,不过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让沈翠随便处理就行。
【我就说这个人像个蜂窝煤似的,八百个心眼子!】沈翠一边和系统吐槽,一边把这未来价值千金的手稿锁进了箱笼最深层。
当然那是后话了,说回眼前,穆云川和周氏走后没几日,崔斐便和卫恕他们一道下学过来吃饭了。
第一百二十章
早在征得沈翠的同意后,穆二胖就跟卫恕他们说了自己跟崔斐投缘,邀请了崔斐来自家吃饭这件事。
他们三人虽未见过崔斐,但爱屋及乌,想着能跟穆二胖兴味相投的人,便也不会差了去。
尤其是梅若初早些时候也遭受过同窗冷遇的,对他更有些感同身受的,三人就都答应下来。
不过接下来几日,他们却依旧没在府学里见到崔斐,也就没约上这场饭。
一直到这日上午的课程结束,训导离开了课室,他们听到旁边有人笑着说有人把门挡住了。
他们循声看过去,这才见到了身形庞大的崔斐。
崔斐听人说了才知道自己挡住了门,连忙缩起身子站到一边,让其他人通行。
卫恕他们则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其他人都走了,三人才起身,卫恕询问崔斐是不是来找他们的?
毕竟上午的课程都结束了,崔斐若是为了上学而来,则早就该来了。
崔斐脸上被人嬉笑后而生起的红晕还未消退,他双手扯着衣摆,嗫喏半晌道:“寒山……那个他之前说……”
越说下去,崔斐声音越低。
前几天他才第一次见上穆二胖,私心里想着穆家兄弟这样出色的,一表人才的,毕竟还是少数。
即便是府学里,最多的也就是略多了几分书卷气的普通人而已。
谁知道那天从翠微回去后,他使人一打听,才知道穆二胖说的‘书院里其他几个哥哥’也都是个顶个的优秀。
早先他跟那么优秀的穆云川相识相交,那是一连串的意外促成的。也可以说是意外事件裹挟着他往前走的。
今遭让他上赶着和卫恕他们相交,他又不大好意思了,在家缩了好几日,心里一个声音说穆二胖不会骗他的,府学里翠微的其他人也不会嫌弃他。
另一道声音又说,天底下不带歧视目光看他的外人,他这些年前前后后也就遇到了这么几个,难道还指望翠微书院里全是这样的人吗?回头若是他们嫌弃他,却又不得不看在穆二胖的面子上,带着他,没得让穆二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纠结了几日,他最后还是惴惴不安地过来了。
崔斐说到最后,声音低的跟文字哼哼似的,梅若初就笑着接口道:“寒山都同我们说过了。上次书院中设宴,我们几个还未曾见过,今遭正好认识一番。”
说完他们便先介绍自己。
崔斐有些诚惶诚恐地拱手,对着他们一一称‘兄’。
虽然此时几人才说上话,但翠微的三人都察觉到崔斐虽然年岁不比他们小,但心性方面比现实年龄小了好几岁,可能还没穆二胖成熟。
也难怪穆二胖之前跟他们提到崔斐,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麻烦他们三个在府学里多带带他。
对着纯良之人,卫恕他们并不会生起恶感。
卫恕性子最外放,互相介绍完他走到崔斐身边,说走吧。
崔斐愣了一下,讷讷地问:“现下就回翠微了吗?”
府学午休的时间就只有半个时辰,远远来不及回翠微吃饭再回来的。
卫恕说不是啊,“去饭堂吃饭啊。怎么,崔兄来见我一趟就想走了?不得和我们一道吃个饭?”
怕自家兄长这自来熟的劲头吓退心性跟稚童似的崔斐,卫奚出言补充道:“崔兄可是家中还有事?”
“不不不,我家里没事儿。”
崔家由崔五娘掌家之后,家中的大小事务就越发不需人操心了。
而且今天他还是被崔五娘‘赶’出来的,她说:“前头才说你变了,怎么穆解元一走,你又不去府学、整日待在家里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沈山长和她家小儿子的为人你都知道了,他们书院的学生能差了去?没得在家里东想西想的,自己去见见他们!”
崔斐跟外人接触的再少,也分得清好赖,像眼下他就知道对方是一番好意。
于是四人就一起往饭堂去了。
府学的饭堂和青竹书院那边一样,是分餐制,但毕竟是公家地方,规模就大的多了,分别聘请了红白案的厨子来做吃食。
不止有现成的,也可以另外让厨子现做小炒。小炒的价格当然会贵些,权当是公家厨子合理地赚些外快了。
到了饭堂,崔斐就想着不能光让他们照顾自己,他也得拿出想和对方结交的态度来,因此如数家珍地介绍道:“这红案上的张师傅做狮子头是一把好手,选的都是七分瘦三分肥的肉,肥而不腻,一口下去肉香满口。就比外头珍宝楼的蟹粉狮子头稍微差一些。还有他自己卤的肉丁,切的大小很一致,吸足了汤汁,盖在饭上最是下饭。白案上的王师傅熬的粥火候特别好,不过日常这边只提供白粥,尝不出多好的滋味。到了后头腊八,王师傅会熬腊八粥,那比外头买的还好喝……”
崔斐一通介绍,两个大师傅还在旁边负责打饭的,见了他都笑道:“崔斐今日来了啊,快,这狮子头今儿个还剩好几个呢。”
崔斐笑着应好,开始摸掏饭票。
这一掏之下,他发现自己忘带了。
因为他本来想的就是中午来见卫恕他们一面,而后就去外头马车上等着,等到下午散学了,而后一起去翠微,没想着在府学里头用饭的。
“您等我一阵,我去换一下。”饭票虽然忘带了,但是崔斐这样的人出门当然不会不带银钱。
手续也不麻烦,但比较难办的是府学里除了学生,其余都是吃公家饭的人。
那负责兑换饭票之人,中午也不一定会一直守在岗位上。
“不用那么麻烦。”卫恕把他拦住了,然后解下荷包打开,“我来给就成。”
崔斐长这么大还真没被人请客过,毕竟在认识穆云川之前,他身边也曾有几个故意靠近他的所谓‘朋友’,然后就指着就从他身上捞好处,后头让崔五娘察觉了,就不许他和那些人来往了。
穆云川倒是没在他身上捞过什么好处,但他也没闲钱请崔斐吃饭,两人就各吃各的。
看着他们三人分工,又是选菜又是打饭的,崔斐连忙小声道:“那我一会儿把银钱……”
“不用,我兄长有钱,让他给就行。”卫奚笑着道,“他那荷包是早些时候他下场前,山长给他做的。日常就带在身上,但荷包那么大,也不能只带个空袋子不是?就兑换了不少饭票。”
梅若初也笑道:“卫兄是真有钱,连我的饭食都包了,进府学这么久了,我还一次饭票都没去兑换过。”
卫恕听到他们‘编排’自己,转头笑道:“小奚就算了,梅兄也臊我是不是?真要这么算,那梅兄一届院试案首,私下里几乎每日指点我功课,逐字逐句帮我推敲,该收取我多少银钱?来来,一会儿咱们好好算算账,我非把那‘束脩’给你补上不行!”
梅若初举手投降,说:“我今日特别饿,多买几个菜,就当补上‘束脩’!可再别再提这个臊我了!”
他们这一通说笑,崔斐也很快放松下来,甚至他还知道梅若初说的多买几个菜是为了他。
他胃口确实比旁人大一些,大概是为了照顾他的感受,所以梅若初才这么说的。
很快,大家就打好了饭,卫恕让他们先每人端一些去找个位置,他殿后,负责等需要现做的小炒。
梅若初就领着崔斐和卫奚找位置,刚寻到了空位坐下,就听旁边有人道:“崔兄好胃口啊,一来就出手这么阔绰。”
崔斐见怪不怪了,从前他就算在府学上课,也不愿意来饭堂的。
因为他吃的多吧,旁人就会觉得难怪他这样胖,吃的好多!
他吃的少呢,旁人就会奇怪,这么胖的人怎么吃这么一点?
总之如何都能让人挑出刺儿来。
他并不管对方调笑自己的话,只是解释道:“不是我买的,是卫兄买来请我吃的。”
出声的人还在笑,与他一同用饭的人推了他一把,说:“张兄管那些呢?这‘催肥’吃多少与你何干?”
这人看着像在劝人少说两句,但是张嘴提的就是崔斐的外号,显然是物以类聚,也以取笑崔斐为乐的。
刚把饭食放在桌上的梅若初慢条斯理的转身,抬眼看着那人道:“你叫他什么?”
他平时嘴角噙笑,待人接物再温和谦让不过,和前一届院案首穆云川那种带着点冷淡疏离的温和不同,梅若初更像是那种历经千帆后那种通透的温和。
当初翠微三人在府学初来乍到,府学里一些‘老人’心里一比,都觉得梅若初是最好相处的那个——他身上既没有卫恕那种富家公子哥的气度,也不像卫奚似的不怎么爱说话。同窗在学业上遇到问题,请教他,他也从来不嫌麻烦,不会藏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温和的老好人突然面色沉凝,刚才还嬉笑着的两人顿时面色一凛。
“开、开个玩笑而已。”前头挑衅的张秀才尴尬地笑道。
“好笑吗?”梅若初的目光在他们二人面上逡巡,脸上的沉凝并没有减少。
早些时候他在弘乐,同窗给他起外号,他心里不好受,但无奈自己的体质有时候确实是会牵连他人。而且那些人也不敢当面那么喊他,因为老山长会为他做主。
但崔斐呢?他什么都没做错,就因为生的比常人胖了些,就该遭受这些了?更遑论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喊那么难听的外号,存的就是刻意折辱他的意思。
崔斐嘴唇嗫喏,想劝梅若初算了,没必要因为自己和这些人闹矛盾。
他话还未出口,一直没出声的卫奚轻轻拉了他一把,而后跨步上前,站到了他身前。
眼看着情形不对劲,那喊崔斐外号的人尴尬地笑着解释,“嘴里吃着东西,说话含糊了一些。嘴瓢说错了。崔兄对不住,往后不说了!”而后便拉上那张秀才一道走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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