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磐张着嘴还想分辩什么,昆鹏已经怒甩衣袖大步离开,见他走远,铁血暗卫才收起兵器,又排成齐整的队列一动不动。
金磐看向夏夷欢,结巴道:“欢爷…怎么办?昆将军回去加油添醋那么一说,族长一来可就…”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轮不到你死。”夏夷欢俯身抱起龙筱,见她白嫩的颈脖被昆鹏掐出深重的血痕,受了惊吓的脸到这会儿都还没恢复血色,心尖又是一痛。
夏夷欢抱着她朝不远处一片瓦房走去,那是他的住处,夏族大将军的府邸,他日夜操练征战,风餐露宿,他从来没有家的概念,住处对他而言只是砖瓦砌成的冰冷房屋,就算有不少下人护卫,也是毫无生气的砖瓦,他宁愿露宿在林子里,听着鸟鸣兽叫,闭眼感受着露水滑落在自己的脸上,渗进他的唇角。但这一刻,他忽然渴望起屋檐的遮风挡雨,渴望给自己和怀里的人一个温暖的居所。
龙筱看着眼前偌大的青瓦大宅,低声道:“夏大哥,这是你家?”
“你来之前它就是个冷冷清清的屋子。”夏夷欢迈过门槛,“你来之后,它才是我的家。”
院里打扫的很干净,树枝草木也是修剪齐整的模样,但还是可以看出夏夷欢不常住在这里,几个下人正坐在长廊边闲聊,听见脚步声抬头去看,都是惊的蹦跶跳起,朝夏夷欢屈膝跪下。
——“将军回来了?”
夏夷欢也不侧目,继续道:“出了林子你能看见的地方,都是族长给我的封地。你在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能为难你。”夏夷欢鹰目挑起,“昆鹏也动不了你分毫。”
夏夷欢抱着龙筱走进后院的一间大屋,门咯吱推开,龙筱顿时闻见一股子许久不曾有人来过的荒芜气,屏风上挂着几件叠好的男子衣裳,都是清一色的黑衣,案桌上摊放着一卷羊皮地图,龙筱粗粗看去认出是燕国的版图,苍都的位置插着一面红旗,昭示着屋子主人誓灭大燕的决心。
夏夷欢放下龙筱,扶着她在床边坐下,身姿不动低哑道:“去打盆热水来。”门边守着的两个婢女赶忙小跑了出去。
见龙筱直直看着桌上的燕国版图,夏夷欢扯下苍都的红旗,将羊皮图卷起放到柜阁上,转身在龙筱脚边单膝着地,托起她的脚踝,粗粝的掌心轻柔的抚上。
龙筱下意识的一个哆嗦想抽出脚踝,可脚踝被他恰到好处的托住,不觉得痛楚但又挣脱不开,龙筱生怕惹恼了他,便也不敢再动,额头上渗出些汗也忘了去擦。
“细皮嫩肉的龙三小姐。”夏夷欢脱下她已经划破的缎鞋,看着袜套上的斑驳血迹叹声道,“头一回吃这么大的苦头吧。”
龙筱长这么大,哪有被男人脱了鞋盯着玉足看过,见夏夷欢看的还有些出神,更是羞恼涌上,抬脚就要踢他,夏夷欢灵巧的躲开,低笑道:“受了伤还这么不老实,难怪龙府也困不住你。”不过半句话的工夫,他已经脱下了龙筱染血的袜套,血水黏着皮肉,龙筱疼的喊了声。
白软的玉足被荆棘割破了不少口子,血淋淋的让人难以直视。婢女端来冒着热气的水盆,看了眼龙筱血肉黏在一处的伤口,放下水盆捂嘴退后了几步。
夏夷欢拾起盆沿上的汗巾,浸在热水里漂了漂拧成半干,抬眼看着龙筱道:“你伤的不轻,初时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汗巾才一碰上,龙筱黛眉紧蹙低低的呻/吟着,额头上的冷汗急促的冒出,手心攥着身下的褥子微微的哆嗦。夏夷欢知道她疼的紧,但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强作温柔的擦拭着她还在流血的伤口。粗手如他,还是第一次低眉做这样细致的事。
伤口清理干净,夏夷欢起身去柜阁上取出一个青瓷罐子,走近龙筱道,“你猜这里头是什么?”
龙筱吸了吸鼻子,垂着头道:“三七,是三七沫子。”
夏夷欢垂眉轻笑,揭开罐盖道:“这罐子金疮药还是照着你的法子制的,军中上下用了都说好,确实有效。”
——“这是三七叶,我娘亲出身杏林世家,我也识许多药草呢,这东西好用的很,保准你明日就和没事一样。”
龙筱想起那夜,抬起眼脸看向面容澄定的夏夷欢,一时无言。
“上了这药,保准你明日就和没事一样。”夏夷欢俯身给龙筱上药,他忽然想起那天在龙府,龙筱也是这样给自己的手腕上的药。斗转星移,一切像是轮回,又像是一场梦。夏夷欢忽然顿住动作,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龙筱就这样活生生的留在自己身边。
——“疼。”龙筱动了动脚踝,“好了没?”
夏夷欢回过神,起身收起药罐,生怕被龙筱看出自己内心的慌乱,他是神武盖世的大将军,怎么能被这丫头看出软肋来。
“好了。”夏夷欢躲开龙筱的眼神,取了副干净的袜套递到她手边,“自己穿起来。”
龙筱哭丧着脸道:“夏大哥,这是男人的东西…”
守着的婢女噗嗤笑了出来,夏夷欢脸一红,急急道:“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去给三小姐拿副干净的袜套。”
龙筱还是头回见夏夷欢红脸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平日的冷酷都是伪装出的,明明是内心火热的人,非要日日摆出个冷酷外壳给谁看。龙筱撇脸不去看他,心里已经偷笑了他一百遍。
夏夷欢侧身瞥向龙筱,她发丝垂荡,肤白如雪,腮帮处透着隐隐的少女红晕,就这样自如的坐在属于他的床榻上,晃荡着双腿撇开脸不看自己。冰冷的屋里刹那间满是少女温体的美好气息,抓挠着这个年轻男子滚热如火的心肠。夏夷欢果决的转身朝屋外走去,他怕,自己再待片刻就会控制不住的去亲近龙筱。
——”累了一路,你先歇着…“夏夷欢艰难的挤出话来,头也不回的掩上屋门。
龙筱已经几日没有碰过床褥,就算身下这张床根本无法和自家的相比,龙筱还是乏力的伏了上去,才一沾上就闭眼睡着,呼吸着混杂着陌生男子的气息,再也顾不得什么。
燕国,苍都。
沐青辰护送过龙樱入宫为妃,也在城外迎过龙筱进苍都,今天,他陪着龙家仅剩的女儿龙络一起又到了苍都城下,古老的城墙上蟒旗迎风抛起,沐青辰抬头看去,心潮复杂。
他是幸运的,他喜欢的女子就在身旁的马车里,踏入苍都,他们的婚事在即,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自己和龙络分开。他又是不幸的,他没有护住挚友的爱人,只能把她留在冰冷的镜湖深处,再也无法活着看到沈炼回来…
——“苍都,这就是苍都?”龙络掀开车帘循着沐青辰的目光看去,望着比涟城还要巍峨的城楼,龙络的大眼被冷风迷花,隐隐似有水光闪动,“苍都…”
沐青辰踱近车窗按住龙络微冷的手背,低声道:“进了苍都的端王府,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洛儿,洛儿…”
苍都皇宫的汉白玉石阶上,瑛贵妃带着一众嫔妃已经在恭候圣驾,玉修罗站在龙樱身旁,不似以往那样和她闲聊着,杏眼有些出神的望着大开的宫门方向,满腹疑惑。
——她以为宣离帝不会活着回来。宣离帝踏入涟城龙府,就应该被夏夷欢设计除去,就算带回来也是一具尸体…怎么会,怎么会活着回来?
不可能。玉修罗脑中闪出若干的画面,直到宣离帝的龙撵缓缓驶进朱雀门,金黄的车帘随风掀起,露出了宣离帝泛着青光的下巴,还有阴沉叵测的深目。
玉修罗身子有些僵硬,搭着乌雅的手肘不自觉的抖动着。
“外头风大,娘娘衣裳还是穿少了。”乌雅轻声道。
玉修罗眸子慌乱的闪烁着,聪敏如她,也猜不出涟城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夏夷欢失手?抑或是,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
龙撵停下,崔公公弓身掀开车帘,宣离帝俯身走出,掸了掸龙袍站立在空旷的汉白玉石阶前,面色虽然有些晦暗,可仍是满满的帝皇气概。
瑛贵妃欢喜的迎了上去,亲热的挽起宣离帝的臂膀,娇声道:“皇上可回来了,一去虽然不过五六日,可在臣妾看来却像是过了五六年,一闭眼都是皇上,眼睛都敖红了。”
宣离帝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应她一句,就这样僵硬的站立着,心事重重。瑛贵妃等了片刻有些尴尬,见儿子沐容若从后头的马车里走出,赶忙松手向他走去,盈盈笑道:“涟城一行顺利么?这趟回来,就该办喜事了吧。”
沐容若桃花眼微动,对视着母亲道:“是要办喜事,但…不是儿子的喜事。”
——“不是你?”瑛贵妃有些惊诧,“龙筱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