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如今对丹玉是言听计从的,纵然心有不悦,到底还是先听丹玉说话。
丹玉先给韩氏又斟了一盏茶,才道:“依奴婢说,这事儿三奶奶若依规矩办,那丫头顶天了不过打板子撵出去就完了。可只要回头这事儿淡了,太妃和三爷又念她的好来,没有不叫她再进来的。三奶奶如今大动干戈的,且不成了无用功的。不好,还会得三爷的埋怨。”
韩氏一想的确也是这道理,于是道:“那就提脚卖了。”
丹玉道:“那就越发不能成了。”
韩氏见这也不行,也不成的,道:“那依你说,该如何?”
丹玉笑道:“再简单不过了。只要三奶奶顺水推舟,成全汉广和依怙他们就成了。”
韩氏怔了怔,才要说,“这如何使得。”可再一忖度,她又明白了,一迭连声道:“好,好,好,果然该成全他们的。”
一旁的映雪却听得越发糊涂了,忙问丹玉道:“丹玉姐姐,你到底在打什么闷葫芦?”
丹玉笑道:“还不明白的?你再想想,既然依怙和汉广两情相悦,咱们三奶奶若成全了他们会如何?”
映雪道:“别人只会说咱们三奶奶是宽柔仁善的主儿。”
丹玉笑着点点头,道:“不过这只是其一。成全了汉广和依怙,好处多了去了。不但能名正言顺地将依怙给送出榴绯轩去,咱们奶奶还能得好名声,谁也说不出奶奶的不是来。其二,要配人,也就没有单单只配依怙一人的道理,关雎和欢喜她们便也能这么打发了出去。从今往后,三爷屋里总算是消停了。”
映雪听了一拍手,“果然好。”可又一想,“可要是三爷不答应,又该如何?”
韩氏也担心这个,道:“正是了,凭看三爷那里怎么说才好。”
丹玉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说,奶奶只管依实说,又不是三奶奶你逼的她。就是三爷知道了不肯丢开手,也拗不过是依怙她自己乐意的。那时奶奶再劝一句‘人去不中留’,便没有不完的了。”
韩氏思忖了半晌,点头,“就是这话了。”
想罢,韩氏说做就做,当下便让映雪去叫来苏嬷嬷。
映雪高高兴兴地出了二门去请苏嬷嬷。
见到苏嬷嬷,映雪又欢欢喜喜地给苏嬷嬷道喜了,“恭喜妈妈,贺喜妈妈,你们家要有一件喜事儿了。”
苏嬷嬷见映雪这丫头叽叽喳喳的,十分讨喜,瞧着也喜欢,于是问道:“借姑娘的吉言,就不知这喜从何而来?”
映雪却不说了,只寻来拐棍又搀扶起苏嬷嬷来,笑道:“您老人家只管随我进去,横竖是好事儿。”
苏嬷嬷便乐呵呵地跟着映雪进来了。
彼时,韩氏已回到榴绯轩,还把叶胜男叫跟前来了,说了一车让叶胜男觉着莫名其妙的,试探的话来。
待苏嬷嬷进来,韩氏丢叶胜男到一边,但也不许她离开,拉着苏嬷嬷说起闲篇来,绕了老大一圈,总算是说到汉广上头了,“妈妈这些年劳苦功高,三爷都记在心里的。几个奶哥哥也不比旁人,特特是汉广,最是三爷身边得用不过了的。只是如今汉广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配人。”
苏嬷嬷心里早有了人选,也是打算着求主子一个恩典,所以这会子一听韩氏这话,苏嬷嬷没有不乐意。
韩氏见苏嬷嬷的笑脸,又道:“只是旁的那些个,莫说三爷瞧不上,就是您老怕是也瞧不上的。也只有咱们这院里的人了,她们又是您老人家知根知底的,再好不过了的。”
韩氏这话,让苏嬷嬷就觉得是说到她心里去了,只当韩氏也知道她的心思了,于是直问道:“就不知道三爷和三奶奶想给汉广那小子指谁?”
韩氏这才又牵过叶胜男来,“妈妈你瞧瞧依怙如何?不说模样品性,就这份体面,在咱们院里也是头一份。”
苏嬷嬷顿时怔住了。
叶胜男虽一直低着头,但两眉已拧起。
韩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叶胜男也想明白了,而苏嬷嬷心里的小儿媳妇人选是谁,她也是知道的,没有不想法成全那对真正的有情人的。
那里韩氏见苏嬷嬷半天不言语,又看了看叶胜男,只当是苏嬷嬷瞧不上叶胜男了,心里越发要撮合成这事儿了。她才不管日后苏嬷嬷和叶胜男如何婆媳不和,只要闹得没空再想起榴绯轩的,她就高兴了。
所以韩氏一个劲儿地给叶胜男说好话。
再怎么着韩氏也是主子,且叶胜男的确是个好的,苏嬷嬷没道理驳,也不好驳的。
于是苏嬷嬷借了个空,偷偷觑了叶胜男一眼,只见叶胜男隐晦地给她使了个眼色儿。
苏嬷嬷这才安下心婉拒,“三爷和奶奶的恩典,老奴感激不尽。依怙这丫头是再好不过了的。可三奶奶也是知道的,依怙她不比别人,如今虽在三爷身边服侍,到底还是太妃的人。就不知太妃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的?”
韩氏早料到苏嬷嬷会这么说了,笑道:“您老又不是不知道的,太妃可心疼咱们依怙了。只要她自己愿意,就没不答应的。”
苏嬷嬷抬头问叶胜男道:“那你可愿意?”
叶胜男蹲了蹲身,道:“回三奶奶,奴婢的爹娘不在了,虽然还有叔父婶娘在,却也只那样了,所以奴婢的终身大事,主子们做主是奴婢的福分。”
韩氏一听这话,暗道:“谅你也不敢驳了我。”
只是没让韩氏高兴多大功夫,就听叶胜男又道:“只是奴婢当日说了,要守满三年的孝,所以还有孝在身,不好眼下谈婚论嫁的。”
韩氏不由得就变了脸,看向丹玉。
丹玉不慌不忙上前道:“其实这也不打紧,现下只要是两家情愿,订个口头上的约定。等依怙服满了,再三媒六聘的定下也不迟。有三奶奶作证的,不怕到时有人想要不作数。”
叶胜男略抬眼看了看丹玉,只见丹玉也正好在看自己。
此时,丹玉面上虽还是她惯会的笑脸,但难掩三分得意,三分挑衅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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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 叶胜男见丹玉这副嘴脸,心里并未有多少苦恼,脸上更是不温不火的样子,道:“也难怪三奶奶和丹玉姑娘还不知道的。汉广从小,妈妈她就给他算过一卦,说他必要十九前成亲的,不然不吉。”
苏嬷嬷会过意来,没有不赶紧接话的,道:“正是这话了。”又笑道:“三奶奶给咱们汉广说的亲自然都是好的,可依怙丫头还有大半年的孝,那时汉广就十九了,可等不得。也没有为了汉广那小子,坏了别人的孝道,仔细天也不容。”
末了这一句,可把韩氏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面上一阵青红交加的。
丹玉面上还是笑着的,但心内却暗恨了,“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徐依怙。给你阳关道你不走,偏往地狱门上撞。给脸不要脸。既如此,休怪人把你的丑事儿都抖了出来了。”
想罢,丹玉暗暗向映雪使了个眼色儿。
那里映雪便冲锋陷阵了,道:“别说得好听,只当别人都是不知道你的。依怙,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都明白,为何还同汉广偷偷摸摸私相授受?”
闻言,苏嬷嬷脸上就不好看了。
叶胜男微颦眉才要张嘴,只是心里又有了想法,便把原先的话又按了下去,倏然抬手就给了映雪一个嘴巴子,喝斥道:“没规矩的蹄子,王府可不是尚书府,由得你口无遮拦的。说我就罢了,带累了主子的名声,可不是你担得起的。”
不说韩氏和映雪等人,就是苏嬷嬷也没想的,因叶胜男是再稳重不过的。
映雪被叶胜男打得一个踉跄,难以置信地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质问叶胜男道:“你凭什么打我?”
叶胜男冷笑道:“凭什么?就凭我是三爷身边的大丫头。”
那里韩氏见叶胜男竟然当着她的面打她的人,早就气得两手发抖的,少时又怒极反笑了,道:“依怙姑娘,好大的气派。我还在这呢,你就敢打我的人了。”
叶胜男福了福身,道:“那是三奶奶到底才来,还不知道王府的规矩。王府各个院里的大丫头,莫说教训一个小叶头,就是撵也撵得。”
韩氏的确是很多规矩都不清楚的,所以在这上头她无话可说,但她还知道拿了叶胜男的错处说话,就听她咬牙切齿道:“你当你还配当这大丫头的?不说旁的,就是你跟小子收受这一条就够你死了。”
叶胜男还是向韩氏福了福身,才道:“回三奶奶,奴婢不服。但既然三奶奶说奴婢与汉广私相授受,不知有何凭证?”
映雪捂着脸发狠往叶胜男身上一瞪,“我亲眼所见。”
叶胜男又冷笑道:“既然如此,还要映雪姑娘说说,我到底和汉广私相授受了何物?”
当时叶胜男和汉广说话的地儿选得好,让映雪不但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到底给了什么东西的。
所以这会子映雪脱口而出,“你们做贼心虚,还会让人瞧见的。”
叶胜男哂笑道:“映雪姑娘一会子说亲眼所见,一会子又还说没瞧见,你到底是瞧见没瞧见?”
这是韩氏也觉着映雪不中用了,才要张嘴教训叶胜男,就见叶胜男一把抓过映雪的手,道:“事到如今,已经攸关前院的人,就是三奶奶也不好办了。只是我得什么名声的不要紧,因此坏了三爷和三奶奶的名声就使不得了。走,咱们就到王爷跟前去说话,我和汉广是不怕在王爷面前对质的。那时若是王爷说我是有罪的,要打要杀我都认了,就不知道姑娘敢不敢拼了性命,得个碎嘴乱家的罪名吃鞭子的。”
这时,就见丹玉暗暗咬牙,乘人不备时打发了个小丫头子出了去。
那里苏嬷嬷赶紧一旁佯装焦急,劝说映雪道:“姑娘这个可万万使不得,王府真不比旁的人家,你有凭有证就罢了,可你就这么红口白牙的,还说不清楚,碎嘴乱家的罪名就躲不过去了。”
映雪一听,说要到襄郡王跟前去说话,就怕了,在她心里襄郡王是只比皇帝矮一等的人,那里是她这样的人可放肆得,自然吓得不轻,发了疯似的挣开了叶胜男的手,往韩氏身边躲,三奶奶也不叫了,只一气地喊:“姑娘救我,我不去。”
韩氏早气得不行,不管不顾的就要发作了叶胜男,还是丹玉劝住了,还一副和事佬的嘴脸,先把叶胜男和苏嬷嬷给劝了出去,这才对韩氏道:“三奶奶暂且忍耐,现下您可发作不得她。但既然她们要凭证,还不容易。三奶奶原也是好意,这才没让人搜依怙的厢房找凭证。方才奴婢已经让人去搜了,这会子只怕已经找出来了。”
“好,赶紧的,把证据拿来,今儿我就要她死。”韩氏恨道。
话音刚落,果然就见一个媳妇进来了。
丹玉过去问道:“东西可找着了?”
那媳妇支支吾吾了半日,才说:“没有。”
丹玉道:“怎会没有?也罢,我如今同她一屋住着,比你们知道她的。”说罢,就亲自回下房去。
可叶胜男除了衣裳,剩下的就都是佛经了,首饰都没几样,一目了然的,便道:“难不成她放身上了?”
回头丹玉同韩氏一说,韩氏便说要再拿叶胜男来搜的,只是丹玉又道:“如今已经打草惊蛇,只怕东西早被她不知藏那里去了。那时,奶奶再找不出来,可就不好看了。”
说毕,丹玉又责怪映雪道:“你也是的,也不瞧清楚了来龙去脉再来回奶奶,闹到如今进退都难的。”
韩氏虽依赖丹玉的辅佐,但心里还是向着映雪的,于是道:“那里是映雪的错,还不是依怙那贱婢做的怪。”
映雪对叶胜男打她一巴掌,怀恨在心了,于是道:“我知道她从二门上回来后就没出过榴绯轩,一直在西厢房。东西既然不在下房,她要藏也只能在西厢房了。”
韩氏立马道:“那就去搜西厢房。”
丹玉再劝不住了。
彼时,叶胜男和苏嬷嬷去了西厢房。
关雎、张欢喜和采繁就围拢了过来,问长问短的。
叶胜男只说了个大概。
苏嬷嬷忧心忡忡道:“如今你算是同她撕破脸了,她再怎样都是主子,往后你可怎么办?”
叶胜男笑道:“妈妈莫要担忧,依怙自有依怙的道理。”说着,叶胜男看了关雎一眼,还笑道:“妈妈只管安心等着给汉广娶儿媳妇就好了。”
关雎娇嗔着就要挠叶胜男的痒痒,韩氏却这时候来了,一言不发,气势汹汹的就让人搜了起来。
只差没掘地三尺了,可除了一本佛经,那里有什么可疑的。
汉广给叶胜男的正是本佛经,但关键也不在佛经上,而是夹在里头的信。
而信,叶胜男一回榴绯轩就早光明正大地让韩氏的人,将信送进东厢书房,放到薛云上的书案上了。
所以这会子凭韩氏让人把佛经都拆散了,也没找出不对来。
叶胜男这时站起身来,向韩氏福了福,道:“三奶奶,就不差再搜一搜奴婢身上了。不过,还请奶奶将账本子拿来,奴婢也好一样一样地将身上事物的出处来历说明。”
见叶胜男这般有持无恐,丹玉知道再闹下去就不好听了,正要劝韩氏 ,忽然听闻薛云上的声音,“这是要做什么?”
韩氏一惊,暗呼:“三爷怎么回来了?”再看薛云上身后气喘吁吁的苏嬷嬷,原来竟不知这老太婆什么时候就跑了出去请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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