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胜男忖度了片刻,问道:“可是去回三爷了?”
关雎道:“回了,我一听说便赶紧让人去回了。”
叶胜男却摇摇头,道:“不妥,只怕三爷来了,会愈发使不上劲儿。”
关雎不解道:“怎么说的?”
叶胜男道:“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三奶奶说让人服侍三爷,谁服侍就谁出事儿了,可见是见不得人近三爷的。这会子咱们又忙忙去回了三爷来给箨兮讨情。到时三奶奶还不越发把箨兮当做是眼中钉,肉中刺的。”
关雎听了直接点头,“也是这话了,可若是三爷不来,还有谁救得了箨兮的?”
叶胜男也急,直接颦眉思忖,来回踱步了几回,忽然问道:“刘妈可还在?”
关雎想了一会子,道:“在,这会子应该还在后院教规矩。”
叶胜男道:“现如今也只有她好做说客了。妈妈到底是王妃跟前的人,三奶奶若是个有眼色,也会给她几分脸面。你赶紧的,去请她来。我前头去看看,到底如何了。”
关雎答应了就去。
而等叶胜男出了小厨房来到前头上房来,就见韩氏正端坐在上房外头的廊檐下,露天的院里箨兮正凄凄惨惨地跪伏在地。
那里就听韩氏道:“你虽不比欢喜好看,也不及采繁乖巧,可你也有她们都不及你的好处。这些我都冷眼瞧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只看你们中谁是最用心服侍你们三爷的,我才抬举她。这也是再公正不过了的法子了,偏你就生出了这样旁门左道。这让我怎么说的。”
箨兮泪流满面,道:“求三奶奶明察,奴婢是真的没有,奴婢冤枉。”
韩氏自然知道箨兮是不是冤枉的,可若是箨兮不冤枉了,她还怎么在这榴绯轩立威,还怎么震慑得住那些个敢觊觎她丈夫的人。
韩氏冷笑一声,道:“你冤枉?那你倒是说出个害你的人来。”
箨兮便怔住了,那时她去给自己备香汤净身去了,厢房里都来过谁她也不知道的,再回来就被韩氏说拿了个正着,说她用腌臜东西秽乱内闱了。
自然的箨兮也疑心过是韩氏想害她,只是一则无凭无据的,二则韩氏又是她主子。倘若箨兮就这般不管不顾地吵出来,只怕会罪上加罪的。
所以箨兮只一气地哭喊自己是冤枉的,就是不认罪。
把韩氏给气得,直嚷着,“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我好好同你说,你认了,我没有不念你这些年服侍三爷的苦劳,难为你的理儿,撵你出去便完了。你偏鬼迷心窍嘴硬,死不认罪,那就先打三十板子,再论。”
叶胜男见了,那里还站得住,赶紧上前蹲福回道:“请三奶奶三思。”
韩氏狠狠瞪叶胜男一眼,“没规矩,谁让你来的,也敢在我面前说什么三思的。”
叶胜男连忙跪下,道:“奴婢也是为了三奶奶。虽说箨兮她是罪有应得,可她这般‘死鸭子嘴硬’,就是吃了板子这会子认下了,回头难免她不怨愤在心里,还会说这是她被三奶奶屈打成招的,那时又怎样的?知道的人只当她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不知道的就真当三奶奶是那心有妒忌,不能容人了的。三奶奶是尊贵的玉人,又何必让箨兮这样烂瓦砾一样的东西给坏了名声去的。还是想法儿让箨兮这会子就心服口服了才好。”
韩氏听了,直冷笑道:“依怙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定然是有高见的了,不妨说出来,大伙听听。”
叶胜男道:“箨兮死不认罪,不就是笃定再没人认得出那成灰的香药,到底是甚东西的。只要三奶奶把王爷身边的王长史请来验明,就再容不得她狡辩了。”
韩氏顿时心里就有些惊慌,“王长史?”
叶胜男故意道:“正是王长史。王长史可厉害了,就是化作灰的东西他都能分辨得出来。当年宫里那位不可一世的宋贵妃秘制毒炭祸乱后宫,正是王长史查验出那毒炭来的。那时候奴婢有幸亲眼所见,王长史就那么将烧成灰的毒炭拿水一化,再一闻一尝便明白了。现下只要把拿香灰给王长史送去,等他验明,看箨兮她还有什么说的。”
当初的确是王道光验出的毒炭来,可凭就是他也没法子将化灰的东西,认出来。
特特是香药这样的东西,倘若在香气还未散尽头之时,嗅闻余香还有可能知道到底是什么香。
但如今西厢早被韩氏开了个四通八达,余香早疏散光,那里还有味道辨别,所以叶胜男这话也不过唬韩氏罢了,让她好适可而止。
果然,韩氏一听叶胜男说这话,当下便有些坐不住了,心内直暗道:“王府里还有这样的能人?”
箨兮虽不知道叶胜男的虚张声势,但也知道叶胜男这是在帮她,于是道:“请三奶奶验明香灰。”
一时间,韩氏便觉骑虎难下,愈发恨起叶胜男来,但口里却还是不服输的,对箨兮道:“你果然要让我验明那些香灰?你可要想好了,如今也不过还是在这榴绯轩里,我还给你做主,给你留个体面,倘若把王长史给请来了,可就府里上下都知道了,你就死无全尸了。”
韩氏这般威吓以为能把箨兮给唬住,没想箨兮却道:“奴婢只求一个清白,那时就是死,奴婢也甘愿了。”
这下韩氏再无可退路,反恼羞成怒了,而且她也知道若真让王道光查明真相,她的名声只怕会越发不堪了,于是先声夺人道:“不识好歹的贱蹄子,榴绯轩里出了这样的事儿,我想瞒还来不及的,那里还有往外传的道理。你丢得起这人,三爷和我还丢不起这人。”
说罢,眼看韩氏就要这么处置了箨兮,刘嬷嬷总算是来了。
就听刘嬷嬷道:“三奶奶说得是,能在自家屋里发落清楚的,又何必吵得府里上下都知道的被人笑话。”
韩氏一听这话,便当刘嬷嬷是来助她的,连忙道:“刘大娘来得正好。你也是王妃的老人了,你说说出了这样事儿,我该怎么开发才好。”
刘嬷嬷上前道:“三奶奶别急,且听老奴一言。这箨兮和采繁原是太妃赏三爷的人……”
韩氏一听这话又心里不待见了,太妃指来的人又怎样,所以不待刘嬷嬷说完便道:“大娘可是想说,她是太妃的人就是我也不好擅自做主的?糊涂,只怕这会子太妃听说了,头一个要处置她的就是太妃了。太妃把她赏了三爷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是让她来害三爷的不成?依我说,赶紧开发干净了这贱婢才好,省得闹得太妃跟前,只会让太妃脸上无光的。”
叶胜男没想到韩氏竟然连刘嬷嬷的脸面不看了,一意孤行的。
就在叶胜男无计可施之时,薛云上回来了。
乍一见薛云上,韩氏还有些心虚,眸光躲闪地来迎。
薛云上早听说了,只是叶胜男的顾虑他也想到了,于是便故意才来的。
就见薛云上扫看了众人一回,故作不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韩氏唯恐叶胜男偏袒箨兮编排她,于是赶紧抢先把话说了,说的自然都是箨兮的错,她自己就摘得干干净净的。
薛云上听了,看着凄凄惨惨的箨兮,道:“既如此,就撵出去就是了。”
这话一出,不说箨兮,就是叶胜男等人都是一惊。
韩氏则欣喜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刘大娘说箨兮到底是太妃的人,不好处置。”
薛云上道:“那就是送到优昙婆罗院去,给祖母发落就是了。”
韩氏愈发欢喜得无可无不可的。
箨兮虽是优昙婆罗院里出来的人,可这么被送了回去绝没好。
叶胜男有心想要为箨兮说话,却见薛云上暗暗对她摇摇头,完了,薛云上又道:“不管如何,这事儿到底还要我去亲自同祖母说明了才好。”
韩氏也觉着是这道理。
箨兮就这么被薛云上带走了。
见状,采繁和张欢喜只觉兔死狐悲,惶惶不安。
叶胜男和关雎则惊疑不定,也心里难安。
韩氏则得意地看着她们,暗道:“难怪人常说‘夫妻同心’,可知夫君也是知道我的。”
那里刘嬷嬷被韩氏落了脸面,心里存着气告退了。
回到王妃院里,没有隐瞒的刘嬷嬷就把韩氏的所作所为都回了王妃。
王妃听了没有不气的,道:“她这是在怨怼我让她抬举人服侍安哥儿,就拿这事儿打我的脸。罢,罢,罢,往后我再也不管了,凭她闹去吧。”
那里薛云上领着箨兮到了优昙婆罗院。
常安家的来迎的薛云上进去。
太妃本就有心让王妃和韩氏婆媳互生隔阂,可还不等她算计王妃对韩氏心生不满,韩氏那蠢货就自绝了前程。
所以太妃见了薛云上,听说了原委,便说:“既然如此,那便打板子发卖了就是了。”?
☆、第 101 章(改个错字,新章已更新)
? 薛云上见太妃如此说,便道:“按说也是该提脚卖了干净,没得为了这么个东西闹得我家宅不宁的。可又说起来,韩氏那是才进门儿的新媳妇,没有这样闹的,且她才犯了错,若不是祖母疼我,背后给我周旋,这会子还不知道会是怎么个结果呢。现下韩氏又不知悔改,犯下这不容人的病来,还怎么得了。”
太妃笑道:“祖母知道你这孩子是个念旧情的,箨兮虽服侍你日子不长,到底也是相处过这些时日的。你念她的好,想给她讨情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你也要明白,那韩氏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咱们襄王府正经的三奶奶,没得为了这些个卑贱的东西失了偏颇。再者,你媳妇她如今不过才十五,年轻得很,那有不会做下一两件错事的,你也要容她改不是。”
薛云上起身一揖道:“祖母教导得是。是孙儿感情用事了。”
言到此,薛云上顿了顿才又道:“只是孙儿听说,为了元帕之事,太妃有心去告知了尚书府一回,让尚书府记了咱们家的好,也算是咱们家给尚书府的恩典了。”
薛云上很巧妙的并未说破太妃的私心,而说成是襄王府给尚书府的恩典,太妃听了没有不受用的。
太妃的形景,薛云上自然瞧见了,接着道:“只是光有恩典并无威慑,长此以往还当咱们王府也不过如此。日后尚书府得咱们家再大的恩典也只当是理所当然的。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的,闹到那会子,怎么才是个了局?”
闻言,太妃不由得思忖了起来,片刻后道:“那依你说,又该如何?”
薛云上毋庸置疑道:“自然是要恩威并施了。”
太妃道:“那怎么个恩威并施法儿,才是好?”
薛云上道:“如今恩典已有,只要再将箨兮送到尚书府去让韩家给供起来,便成了。”
太妃诧异道:“让韩家把箨兮给供起来?”
薛云上点头,“正是。只要这般……”
也就一炷香不到的功夫,薛云上才从优昙婆罗院出来。
箨兮虽同薛云上一并出来,却只是回榴绯轩草草收拾了东西,便随常安家的走了。
临行前,箨兮给叶胜男和关雎磕了一个头,说:“我若听了姐姐们的劝告,定然是不会落到这般下场的。只是若再来一回,我还是会去赌上一赌。”
关雎愕然道:“为何?”
箨兮凄然一笑道:“我是不比二位姐姐了的。日后二位姐姐就是三爷瞧不上,放出去配了小子,还能生儿育女做个稳当的正头娘子。我们这样呃却是不能的,又是个不能再生养了的,迟早人老色衰,那时又是怎么个结果,可想而知。唯有在如今还年轻,还有几分颜色时,得三爷的宠爱,才是办法。三爷不是那些个三心两意的,那时终究色衰爱弛了,也不会落个凄凉的晚景。”
叶胜男听了,闭了眼,一股悲凉从心而起,暗问他日,她又会得个什么结果?
箨兮终究还是去了,叶胜男呆坐在自己屋里,看着落日渐沉,心中的茫然越发了。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叶胜男却不回头。
待清新的瑞和香香气将她拢住时,就听来人道:“茶也不给吃了吗?”
叶胜男还是没看来人,随手倒了一杯她们屋里的茶,重重搁来人跟前就完了。
来人倒是不嫌弃这茶,啜了一口道:“我知道你在气些什么。可你要知道,不管是箨兮,还是采繁和欢喜,从前我不会要她们,往后也不会。若是好将她们配人的,我早便安排了,可她们又是都吃了绝嗣汤的。就算有我给她们撑腰,也总有不到之处,那时又如何。还不如像如今这般,找个不得不把她们供起来去处,才不会落得终了孤苦无依。”
叶胜男这才抬头,“可三爷,韩家又怎么会是能将箨兮供起来的去处?”
薛云上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说罢,薛云上疲惫地往后一倒,躺炕上了。
叶胜男默然了须臾道:“等到奴婢该去时,奴婢不敢奢望三爷给奴婢寻个能供着奴婢的地方,只求是简简单单的就好了。”
闻言,薛云上倏然从炕上坐起声来,道:“你还是不信我。”
叶胜男不敢看薛云上眼中的受伤和无措,狠心道:“还请三爷成全。”
薛云上只觉心头像是被扎了刀子一般地疼,更想抓过叶胜男来问她,他是不是生生把心掏出来,给她看了,才会信他。
可薛云上到底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没说,他怕他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和叶胜男就再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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