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儿媳妇说明白宴上的前因后果,韩夫人当下便闹了起来,把韩家两位儿媳妇给闹得焦头烂额的,无法只得请来韩尚书。
可就是韩尚书来了,也先得了韩夫人一个兜头的茶盏摔来。
所幸韩尚书闪得快,这才只是被溅了几点茶水在脸上。
知道老妻心里的气,韩尚书擦擦脸上的茶水,无奈道:“你这是又做什么?”
韩夫人泣道:“皇上他就是给贵妃宠下天来,我也不管,却不能生生逼着咱们家认下那个段家余孽。什东西,她的也配当咱们家的女儿,还想踩着咱们家当皇后。呸,没门儿。也不想想,她那下贱的娘当年是怎么把原该是三妹妹的夫婿……”
韩夫人是越骂越来放肆,说出当年的娄家不光鲜的旧事,就罢了,竟还大胆包天地怨怪起薛云上不知她女儿的好,反还猪肉蒙了心地宠幸娄二娘留下的贱种。
韩尚书自知理亏,从中几番好生劝解,可韩夫人气头那里会听得进去,末了还让韩尚书摔那个屁股蹲。
韩尚书所有的耐心早用完了,从地上爬起来沉声道:“既如此,夫人只管朝外嚷嚷,正好咱们家少个欺君罔上,以下犯上,抄家灭门的罪。”
说罢,韩尚书当真将韩夫人从床上拉下来,拽着就往外头拉,“来呀,接着骂。方才怎么骂,现下也怎么骂。还是觉着这里够不着外头认人听见的,行,那就再外门口去。”
韩夫人被韩尚书拉扯出来,起先还还有些懵,等回过神来了觉察自己不但衣冠不整,脚上除了袜子还没鞋,自然就不肯了。
但一听韩尚书的激将,韩夫人又顾不得那些了,倔强道:“你们老韩家都不怕丢脸了,我又怕什么?”
韩尚书一面拉着韩夫人外外头去,一面道:“都抄家灭族了,还要那脸面作甚。”
“你……”韩夫人气得又哭了。
韩尚书却不再似往常般呵护劝解她,反还道:“既然你不敢,为夫便代劳。”
说着,韩尚书当真便朝前头拔高声音嚷道:“外头的人都听着,其实贵妃娘娘当真不是我们韩家……”
韩夫人没想到韩尚书这般不管不顾了,一时间手忙脚乱地就上前去捂住韩尚书的嘴,“你浑说什么。”
韩尚书这才不嚷了,只低头看着老妻。
多年的夫妻,韩夫人如何不懂丈夫的苦心,末了直捶打着丈夫的胸口,哭着好半天缓不过气来。
韩尚书轻拍着老妻的,语重心长道:“他这一生虽不了是咱们家的女婿,可他也已经是君了,你不能再将他看做是小辈了。那怕菲儿还在,咱们见了她也是要行三跪九拜之礼的。这就是君,这就是臣。君君臣臣的道理还要我教你吗?”
韩夫人那里会不懂,她只是不想让旁人得原该是女儿的东西罢了。
韩尚书又叹了一气,道:“过两日你就递牌子进宫吧。做个样子罢了,皇上和贵妃娘娘都是知道底细的,不会勉强你故作亲热的。”
韩夫人迟疑了好一会子,才点头答应了。
末了,这对老夫老妻相互搀扶着,在一干儿子媳妇偷偷张望的目光中回房去了。
而当韩家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宫里薛云上和叶胜男也正在说话。
“我发鬓里的红痣,是皇上告诉的韩大人?”叶胜男道。
薛云上坐叶胜男身边,笑着点头。
叶胜男又道:“只是皇上和韩大人又如何知道,太妃他们会拿出个襁褓来,上头还绣了我的闺名和生辰八字?”
薛云上又笑道:“这些我那里知道的,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临场发挥罢了。”
叶胜男顿时觉着又惊讶,又可笑的,“也就是说那什么‘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都是骗人的。”
薛云上道:“倒不全是。但拿你生辰八字来说事儿,也是在预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你闺名有个‘芳’,正好同韩氏闺名‘菲’能合成芳菲一词了。韩爱卿这才随手拈来了这首《晚春》。”
叶胜男叹道:“当真是为难韩大人了。”
闻言,薛云上掂掇了须臾道:“韩卿家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他此生的败笔就在韩氏了。韩氏,我是不能再给她多大的哀荣了,只是能让韩家兴盛了。”
叶胜男道:“理应如此。只是……”叶胜男沉吟着看向薛云上,“只是今日保泰殿上还有一人,皇上也不该忘了。”
薛云上知道叶胜男说的是谁。
可对于襄郡王,薛云上十分复杂,所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
叶胜男知道薛云上的心事,便道:“到底度儿也是他的孙儿,今日只怕他都没瞧见清楚,不若皇上办个家宴,将王爷和王妃都请来,好生见见。”
这由头的确不错,只是心头的复杂还是薛云上不能一下便应了。
叶胜男也不管,道:“就这么定了,我看明日就极好。”
薛云上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道:“也罢,胜男安排便是了。”
得谭有信亲来传的口谕,襄郡王有些意外,心头的惭愧和尴尬让襄郡王很是无地自容。
但次日一早起,襄郡王还是小心挑选了最崭新的吉服,几番梳洗齐整了才进了宫。
襄郡王前往御花园之时,正好同牵着大皇子康哥儿和小七爷过来的襄郡王妃遇上了。
王妃怔了怔,但还是福身,道:“王爷。”
襄郡王也是很生硬略揖了揖,道:“王妃。”
二人如此生分,形同陌路般,不说王妃就是襄郡王心头也不由得异样了。
大皇子快三岁了,虽说他在襄王府也住过,可那是他还小自然不记得襄郡王这位祖父了,所以怯生生地拉着王妃的手,“婶祖母?”
看着如今虽看着弱不禁风,但到底好好的大孙子,原来心中很是欣慰的襄郡王,就被大皇子口中的那个“婶”字撞了撞了正着,面上也只剩下牵强的笑。
见襄郡王如此皮笑肉不笑的,王妃当即便误会了,心头的那点子异样也烟消云散了,冷淡道:“王爷还是赶紧吧,皇上还在等着呢。”
襄郡王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地说了句,“好,好。”便脚下凌乱地先走一步了。
这日,叶胜男将家宴安排在了御花园的万寿亭。
薛云上携叶胜男前来时,襄郡王和王妃,还有大皇子都在了。
而见到薛云上和叶胜男前来,那三人没有不赶紧起身高呼皇上和皇后。
虽未行册封大典,但薛云上已经下旨册封叶胜男为皇后,册封大典薛云上力求盛大隆重,礼部紧赶慢赶都要在明年才能准备妥当,但叶胜男已得圣旨,所以内外皆尊叶胜男为皇后了。
见他们行礼,薛云上忙一句“不必拘礼”,这才没让他们跪下。
也是都心头多少复杂的,所以开席薛云上说了几句客套,及赞许了襄郡王的昨日之举,便再无别的话了。
襄郡王和王妃就更没话说了,大皇子身子弱不能多吃别的,用了几口意思意思便和小七爷手牵着手回宫去了,一时间筵席之上就有些压抑而静默了。
见如此情景,叶胜男忙道:“想来王爷还没见过度儿。”说罢,回头让人将二皇子抱来。
说到小孙子,就是王妃两眼也亮了亮。
等二皇子被抱来,看到二皇子精神头十足,虎头虎脑的样子,襄郡王和王妃就更是喜欢了。
襄郡王更是一股脑地将身上的佩饰地给了二皇子,酒也畅快地喝了好几盅。
见襄郡王如此,一直端坐在上的薛云上对他道:“二堂兄在西北也算是得了教训了,可以接回来了。”
二爷的境况,薛云上还是从宁忠政的嘴里知道的。
自从被襄郡王送到西北后,二爷便越发一蹶不振了,整日酗酒赌博,暗地襄郡王多少银子送去也不够他花的。
这个儿子算是废了。
所以听薛云上如此说,襄郡王并未接话,与其让这个儿子回京城来看不清明争暗斗,不知那日就死的不明不白的,还不如就这么荒废在西北了。
薛云上又道:“大堂兄在那,朕也知道,只要你想让他回来。”
襄郡王慌忙道:“不,他到底事关先帝时废皇子的逼宫,他回来还如何能说得清楚。”
薛云上顿了顿,道:“也罢,朕会令人将他送往江南安置。往后大出息是没有了,安然富贵一生却是能的。”
襄郡王看向薛云上,欲言又止的。
王妃见了心里明白,便寻了个借口同叶胜男一道抱着二皇子出了万寿亭。
临走叶胜男却几番回头,十分惊疑地看着襄郡王。
王妃只当叶胜男是担心襄郡王会对薛云上出言不逊,劝了几句便完了。
而待叶胜男和王妃一走,襄郡王仰头灌了好几杯酒,这才道:“臣知道皇上和王妃怨怼于臣,怨臣对老大和老二他们偏心。可臣如何能不偏心的,老大和老二的嫡子身份,可是他们娘用命才保住的。”?
☆、第 213 章
? 薛云上听了顿了许久,方道:“不是说,先头襄郡王妃是病死的?”
襄郡王哼笑了一声,又吃了两杯酒,这才又道:“不,她是投缳自戕的。”
“什么?”薛云上大为吃惊,“怎么可能?!就算先襄郡王妃只是宗亲,但到底也是上了玉牒的人,自戕也是大罪。”
襄郡王又哼笑道:“她可不就是傻的。”
然,说到这襄郡王却又黯然神伤了起来,“可她不死,就要被休妻为妾,老大和老二也因此从嫡为庶了。”
“被休妻为妾?”薛云上越发惊愕了,“她可是堂堂郡王妃了,上了玉牒的,那怕是王爷你也不能的。”
襄郡王有些凄怆地抬眼看薛云上,“道理的确是如此,可若是她着了道,那里还由得了她,也那里还由得了臣。”
薛云上缓缓方下手中的金樽,垂眸忖度了须臾道:“是太妃?”
闻言,襄郡王又哼笑了起来,“当年太妃亲生儿子死了,魏夫人的儿子跟着也死了,魏夫人更是死得蹊跷,最后连父王也没能熬过去,这王爵就跟天上掉下的大馅饼一样,就这么砸臣头上了。”
至此,襄郡王又笑了起来,十分自嘲的样子,“那会子不说外头人说,就是臣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的,所以臣与柳氏除了战战兢兢,和不知所措,那里还想得起旁的。就臣和柳氏在太妃眼里这么两个忽然麻雀变凤凰的玩意儿,还用得着她出手的,就臣生母一个,就够臣子和柳氏受的了。”
襄郡王一口气又灌了杯酒,这才又冷笑道:“当年魏夫人得宠,不说臣生母那样卑微的人,若非太妃到底才是名正言顺的亲王妃,日子还不知会过得怎么样的。臣生母就是在太妃几番援手之下,方有了她和臣的。是故,臣生母对太妃是千恩万谢,感恩戴德的。”
薛云上道:“可是太妃让她逼迫的先襄郡王妃?”
襄郡王先摇了头,又点了头,道:“太妃可是再聪明不过的人了,那会做下这般难逃明眼人说嘴的事儿。不过是臣生母不知那里听来的话,觉着柳氏出身实在是低了,上不得大台面,臣还是要娶个高门大户的撑起门面来,不然这天掉下来的王爵,迟早也保不住。所以臣生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柳氏,让柳氏自请下堂。她再千求万恳地向太妃求来个能配得上臣的国公府贵女。”
襄郡王说着,眼圈就红了,“旁的就罢了,柳氏在这事儿上头可是刚烈的性子,自然不会答应。臣生母百般劝说无果就恼了,拿孝道就要到宗人府去告柳氏不孝。当时,老大和老二还小,柳氏想着若是她被休了,这两个孩子由嫡变庶,还怎么活。只要她当下死了,就是天皇老子也休不得她了,两个孩子就能保全嫡出的身份,日后也才不会太难过。”
末了,襄郡王老泪纵横,哽咽难止,“可她怎么不想想,没了亲娘在身边护持的孩子就算是嫡子又如何,就是臣这个做父亲的百般周全,还不是让他们落得今日的下场。”
薛云上却来气了,“你要周全他们,谁也没说是你的错,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他们,就将朕和其他几个兄弟一竿子都往废里养。他们是你儿子,朕也罢了,老四、老五和小六、小七他们就不是你儿子了不成?”
听到这话,襄郡王凄然又羞愧地垂下了头,“臣……臣……臣不得不防。柳氏自戕后,为了王府的脸面,便只说她是病死的。臣生母没想到会将柳氏生生逼死,愧疚之下也一病没了。臣忌惮于郑国公府,不得不娶了你母妃。太妃也是在那年退居优昙婆罗院礼佛,再不问庶务。臣只当她也是心怀愧疚的,放下戒备让王妃生下了你。太妃的确是隐忍得极好,倘若不是臣觉察老大和老二几番闯祸,行事蹊跷得很,臣也看不出太妃的用心。”
薛云上冷哼,道:“自此你就下定决心,把朕往废里养了。”
襄郡王道:“臣如此不过是借此警以太妃,不然太妃如何会忌惮。”
薛云上道:“以朕看来,太妃后来的确没出什么幺蛾子了,为何你还是要把老四和老五养废,他们可不是周家女肚子里养出来了的。”
襄郡王道:“这的确有臣养而不教之过的。那时老大和老二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的他们亲娘的事儿,再有人从旁撺掇,便对他们底下的几个弟弟心生不满,更看了臣如此待你,也有心效仿,对老四和老五他们便都捧杀了起来。”
薛云上又冷笑道:“可见是王爷言传身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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