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博放开段岭,转身,面朝武独,怒道:“滚!”
说时迟那时快,武独已一步上前,揪着赫连博的衣领,给了他一拳。
段岭唯一的念头就是:让我死了吧。
赫连博发得一声喊,外面全部静了,紧接着护卫们全部冲进了后院,见武独正在揍赫连博,登时纷纷拔刀扑了上来。
“别打了——!”段岭吼道。
段岭忙挡着武独,让他退后,赫连博被揍得十分狼狈,所幸有点武功底子,武独又只是存心教训,未下狠手,是以还有余地。
段岭按着武独胸膛,把他挡到一旁。
武独一手嚣张地指着赫连博:“你什么意思?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再碰他一下老子让你死无全尸!”
“那是西凉的太子!”段岭小声道。
“皇帝来了也照打。”武独冷笑道。
段岭:“……”
赫连博踉跄爬起来,段岭眼神里流露出恳求,赫连博会意,倒是不生段岭的气,只是瞥了一眼武独,起身走了。
护卫们纷纷朝武独投来嚣张的目光,武独却转头检查段岭,说:“他刚才朝你做什么了?”
“两个男的!”段岭哭笑不得道,“能做什么?”
武独没说话,扳过段岭的脸,扫了他的脸一眼,见没什么异样,不像被赫连强行做了什么。目光于是又停留在他的唇上。段岭刚见到赫连博,还有点心神不定,眼眶微红。
与武独一对视,段岭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两人不自然地分开。
“他再对你动手动脚。”武独说,“老子教他好看。”
武独来得太快,段岭这才发现,方才被赫连博一扯,袖子被扯去了一块,遍地找不见,想是被赫连博无意撕下来,抓着走了,当即好生哭笑不得。
“西凉都是野蛮人。”武独把毛巾扔过来,给段岭擦脸,说,“连马都搞,你指望他们懂什么廉耻?”
段岭一边说好的好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头,赫连博出现,是不是意味着有人能证明他的身份了?!可是大家会相信一个外族人的话么?!初时他只想到不能让边令白知道,以免惹来杀身之祸,现在的局势已混乱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万一被边令白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想想就觉得恐怖。
赫连博回去以后会有什么反应吗?段岭心想,这家伙向来直言直语的,没什么心计,万一去打听就糟了。段岭倒是不担心自己,就怕赫连博也被卷进去。
“他带了多少人过来?”段岭问。
“不到十个人。”武独说,“晚上我去教训他们。”
“别!”段岭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武独:“那是怎么样?解释?”
段岭:“……”
你要我怎么解释啊!段岭在心里怒吼。
与此同时,赫连博在房内走来走去,激动无比,桌上放着画了一半的画像,赏乐官敲门进来,赫连博便随他出去,前去见边令白。
段岭心里七上八下,想去见赫连博一面,私底下解释清楚,却又避不开武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突然间想到了一个救星。
“我去见费宏德先生。”段岭说。
武独一直坐着生气,听到这话时才起身,换了身袍子,把剑拿在手里,跟段岭一起出去。
“不用这样吧。”段岭无奈道。
武独道:“少啰嗦,走啊。”
段岭只得去见费宏德,说清楚姚静只知道自己嫁给赏乐官一事,费宏德听完后点了点头,朝段岭解释道:“还得与对方多接触,问问看,马贼那事,会不会有蹊跷,边将军搜缴了马贼的遗物,让他们派个人辨认,若有证据,也好交予赏乐官回去行动。”
段岭想了想,点头,不由得佩服费宏德老谋深算,既有反对赫连博的人阻挠这桩婚事,将证据交给他,反而是更好的。
恰好在此时,边令白来了。
“怎么在这里?”边令白说。
段岭表情有点不自然,未知边令白是否得了消息,武独与赫连博打起来一事。
边令白扫了一眼段岭,又看武独,显然是知道了。
“武独,我敬你是客,又时刻保护着赵融,你莫要在我府上闹事。”边令白威胁道。
武独一笑道:“我不仅要在你府上闹事,还要杀你全家,你奈我何?让你那连手都没有的刺客飞腿踢我么?”
段岭:“……”
“武独!”边令白怒吼道,“不要欺人太甚!”
“别说了!”段岭说。
“今天是怎么回事?!”边令白质问道。
“我在后院里头……唱着歌。”段岭心想当真是无妄之灾,解释道,“他就突然过来了,然后就……就……”
“就什么?”边令白睁大了眼睛。
段岭:“……”
武独:“边令白。”
段岭忙示意武独不要冲动,朝边令白说:“西凉人热情奔放,呃……那个,只是想交个朋友。”
边令白又说:“方才他也找过我,特地要求,让你过去陪他,我不知发生了何事,特地过来问问。”
武独:“……”
武独看边令白的那眼神,简直是要杀了他。
边令白马上改口道:“这不是来问你们了?”
“他不去。”武独冷冷答道。
“我想去。”段岭说,“正好替费先生打听点事……可以吗?”
武独起身就走,段岭忙追出去,心想要么干脆告诉他?
第69章 圆谎
“等等我,武独!”段岭穿过走廊,追在武独身后。
“武……”段岭一句话未完,武独倏然转身,拔剑。
段岭心跳瞬间停了。
他从未见过武独那慎密、冷静的表情,眼中平静若水,一剑刺向他的咽喉。
段岭:“……”
他的眼里现出惊恐的神色,胃部顿时一阵绞痛,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建立起的条件反射机制。
他想杀我。
不,他不会杀我!
他……
段岭在那顷刻里脑海中接连闪过三个念头,紧接着武独那一剑挑向段岭脖侧,擦着他的头发刺了过去,耳后响起“叮”的一声,段岭的呼吸瞬间停了。
勾向他衣领的一把黑色铸铁锐钩被武独一剑挑开。
紧接着武独左手搂住段岭,又是一剑挥出,却看也不看那一剑去处。段岭被他那一下带得身体微倾,仰倒,武独却转头面朝段岭,眼里带着冷漠,打量段岭一眼,确认他并未受伤。
“轰”一声,段岭的心跳仿佛停了。
武独一手揽着他的腰,令他站好,刺向贺兰羯咽喉的那一剑才落到了实处——贺兰羯倏然退后,铁钩一绞,武独手中烈光剑登时弯成一个弧,两人同时借力后抽。
“铮——”一声兵刃交击响声令段岭耳膜发痛。
贺兰羯再不说话,和身抢上,武独两剑封住他铁钩来路,段岭这才反应过来,先前险些被贺兰羯勾住衣领拖走,只见武独站在自己身前,与贺兰羯几下对剑,剑长钩短,烈光剑占了压倒性的优势,贺兰羯被逼得连番后退。
“滚!”武独冷冷道。
贺兰羯眼里带着恶毒神色,倏然退走。
短短数下过招,段岭却是满背冷汗,背靠走廊柱子,脸色苍白,喘个不停,他抬头望向武独,腹痛如绞。
武独还在生气,将剑朝腰畔剑鞘一收,声音悠远绵长,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段岭闭着眼,胃越来越痛,甚至说不出话来。
“还不走!”武独在走廊另一头怒道,“等我背你回去吗?”
段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反应,刚刚看到武独朝他出剑的那一刻,仿佛唤醒了他记忆深处的某种恐惧感。
“郎俊侠,我肚子疼……”他喃喃道。
武独站在走廊尽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意识到段岭似乎中毒了,忙快步冲回来,按着他的脉门,翻开他的眼皮看。
“没有中毒啊。”武独说,继而拍拍段岭的脸,说:“喂,你怎么了?”
段岭眼里带着悲伤,注视武独,武独说:“喂!不要装了!”
“武独,我肚子疼……”段岭有气无力道。
武独突然明白过来,段岭应当是被方才自己突如其来的那一剑吓的,有些人在震惊之时,容易引发身体的痉挛,正如紧张过度会导致胃疼,忙把他背起来,匆匆回到房内,翻找药草,熬出一碗浓浓的药,给他喝下。段岭回到房中,胃疼逐渐好了起来,药力散到四肢百骸,终于恢复过来了。
“好点了么?”武独问。
段岭这才点头,看着武独,眼眶发酸。
“我以为你要杀我。”段岭说。
“好了好了。”武独简直是拿段岭没办法,说,“贺兰羯就在你身后,你让我怎么办?”
段岭侧躺在床上,武独确定段岭没事了,便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段岭看着武独,心情复杂得很。
“对不起。”段岭说。
武独没有说话,沉默地收拾好药碗,突然瞥了眼段岭。
“你是不是……”武独眉头微皱着,问了半句又打住了。
是不是什么?段岭的心跳陡然加速,觉得武独似乎知道什么。
两人静了一会儿,武独突然上下打量段岭,段岭喝完药,眼皮直打架,等不到武独开口,便睡着了。武独见段岭入睡,便也不再说话,片刻后收拾停当,躺上床来,躺在段岭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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