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梅花心里叹气，脸上却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伸出右手放在柳青青的肩膀上，“青青，你还小，不懂，凡是多想想总是没错的。”
柳青青看着自家三姐，心里的小人囧得不行，三姐，难道你没发觉那是因为你太早熟了吗？
“你是心地善良，可你能保证那县令不会利用你的方子做坏事吗？比如说升官发财。”
不能，柳青青摇头，她如何能保证别人的心思。
“还有，你能确定得到这方子的大夫都有像三爷爷那般的仁心吗？”
不确定，柳青青再次摇头，她倒是希望世界上的大夫都是仁心仁术的，可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为名为利就是不为病人的大夫似乎也不少。
“所以，你这样轻而易举地将方子交了出去，很有可能就是助纣为虐，原本是好心却做了坏事，会害了许多无辜的人。”
这话让柳青青整个人身子都是一僵，三姐说得好像很有道理，若真是那样的话，别说会对她的功德有损，就是送给她方子的老爷爷也会受到影响的。
可若县令大人说的都是真的，对方都求上门来了，她按照三姐所说的那样见死不救真的好吗？还有，对方怎么说也是县令大人，若是拒绝后，他真的不会给他们家穿小鞋？
“三姐，你让我想想。”柳青青沉默了好一会才如此说道。
“恩，”柳梅花看着柳青青有些黯然的目光，心里很是不忍，她的话对于一个如此善良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沉重了，因此，她也没再多说。
这天的午饭自然是很丰盛的，三爷爷也留了下来，柳青青原本是想去她奶奶那一桌的，只是柳家的长辈们没一个觉得青青跟他们做在一起有什么不对的。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木县令三人吃饭的优雅让一桌子的男人都不得不放慢速度，即使是看着桌上香喷喷的菜流口水，就连最小的柳青槿都知道矜持地小口小口地吃。
而木县令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一桌子人，对于柳家男人别扭的吃相很是理解，他们没有狼吞虎咽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倒是那叫柳青青的女娃和常笑的傻子。
两人的吃相虽说不像他那么好看，但也斯文好看，即使她们的动作并不算慢。
等到午饭结束后，木县令就将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三大爷刚要点头，突然想起，这方子是青青找来的，他没有资格送给别人，“大人，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这方子并不是我的。”
对于这事木县令是知道的，面上却露出惊讶，“不知可否让我见见这人，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谈的。”
三大爷看了一眼柳全贵，见他点头，柳元吉出门去叫他的女儿。
而自从听了柳梅花的话之后，柳青青就一直陷入沉思，她不想见死不救，也不想让大人带着这方子害人，最重要的是，她手里并不止这一个方子，还有厚厚的一本书。
她不能让这本书一直不见天日，但同样的，也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青青妹妹，我陪你一起去吧。”柳梅花担心柳青青善心一发，就忘记了她刚刚所说的事情，因此，也顾不得三叔不赞同的目光，开口说道。
柳青青点头。
“青青啊，”看着走进来的两个孙女，柳全贵对着柳青青将事情说了一遍，“你觉得呢？”
柳家的人包括三大爷原本都以为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因为青青的心地善良，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柳青青一直低着头没有回答。
这是不愿意？木县令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只是，他想不出原因。
许久之后，柳青青抬起头，看着木县令，“一个条件。”
柳家人诧异，青青今天是怎么了？柳梅花心想，果然小姑娘心思还是太单纯了。
管家挑眉，他身边的人眼里闪过怒气，倒是木县令笑着说道：“你说。”
“你需要发誓，不会利用这方子做坏事，还有你也得让被这方子救好的人发誓以后不能害人。”柳青青停顿了一下，“这方子你给哪个大夫都不要紧，但那大夫也必须得发誓，不能见死不救，更加不能用这个方子害人。”
木县令挑眉，这是一个条件吗？当然，这样的条件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倒是柳家人觉得正常，甚至柳全贵等人有些惭愧，他们今天真的有些忘乎所以，连这样的事情都想不到，若是做不到青青所说的那些，那他们不就成为帮凶了吗？这样的罪孽他们能承担，却不能让青青承受。
“大人，你看呢？”柳全贵开口问道，但他严肃的面孔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柳梅花在心里用力地拍她的脑袋，青青妹妹，你真是太天真了，对于那些心肠恶毒的人来说，发誓是家常便饭。
“大人，你要考虑好了再发誓，”柳青青认真地说道，“许多人不相信誓言，可我却是相信的，特别是这个誓言是我要求大人你发的，那么，你若是违背了誓言，后果肯定会很严重的。”
柳青青这并不是威胁，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她觉得她的运气应该也可以用在这方面的。
原本木县令觉得这只是小姑娘的异想天开，可现在对上对方清亮的眸子，心猛地一缩，不由得想起那些进入柳家村查探的暗卫，现如今的下场。
“成，我发誓。”木县令开说道，随后郑重其事地发誓，将柳青青的话重复了一边，后缀的违背誓言的后果很是严重，吓得他身后的管家都想伸手去捂他的嘴。
只是木县令却很清楚，即使誓言真有可能成真，但这姑娘依旧是善良的，他只要不利用这方子去害人，他如今的身份，要害人需要用这方子吗？就是明目张胆地害人也没几个人敢站出来说什么？
至于后面那些，他只需要写成条例，又有几个人敢反对他的话，他在意的只有她家的那个病人，他会看着她不让她害人，至于其他人，只要他们发誓了，他倒是很有兴趣知道谁会遭到报应。
柳青青完全不知道她的话被对方如此理解，不过即使知道，她也没法子，毕竟坏人要做坏事有的是突进，她能做的就是不让三堂姐所说的情况出现而已。
看着如愿拿到方子的木县令，柳青青想了想还是接着说道：“县令大人，你比我们有能力，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为难，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在不被有心人利用的情况下，将这方子流传开来，让更多的病人得到救治。”
木县令看着柳青青，许久之后，才郑重地说出三个字，“我尽力。”
第43章
在木县令离开之前，三大爷告诉他，他家里的长辈不像柳大山这般，很快就得到极好的救治，所以医治恐怕需要更长的时间，更多的耐心和坚持。
对于这一点即使三大爷不是他也是明白的，不过，看着对方眼里是真诚的关心，还是笑着点头。
“爷，你没事吧？”出了村子以后，管家有些担忧地问道，要知道在这之前，威胁他家爷的人都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更何况还让他发毒誓，那柳青青的胆子可真不小。
“那些人可真是胆大包天，这些刁民，爷，你就应该派兵来剿灭这些人。”另一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从头到尾那些刁民都没一个给他好脸色的。
管家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人，难道他不知道他家爷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吗？既然已经发誓，还答应了柳青青的要求，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果然，“你回去吧，至于她的病，我会另外派大夫过去的。”木县令看向那人，虽然依旧笑着，却让人整个人都冷得发抖。
那人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木县令，脸色有些发白，吞了吞口水，“那，爷，方子要不我先带回去和其他人一起研究一下。”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想放弃，若医好了那人，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蠢，管家在心里吐出这么一个字。
“滚。”木县令也给了他这么一个字，只不过，他是完全没有顾忌地直接说了出来，想到这里已经出了柳家村的地界，“送他离开。”留下这话，就和管家率先离开。
而那人还没反应过，两边就站着一个黑衣人，再醒过来时，他人已经不在卫县了。
“青青，”送走木县令后，柳全贵第一次板着脸看着柳青青，十分严肃地说道：“知道你今天做错了什么吗？”
柳青青一愣，虽然让人发誓是她如今能想出最好最稳妥的法子，可当她真那么做的时候，总觉得别扭不说心里还十分不好受，“爷爷。”
“老二，你干什么！别吓到青青。”柳全富瞪了一眼柳全贵，“青青，你还不到七岁，虽然你是有些不同，但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做你想做的事情。”
而不是想太多，早慧易殇这话柳全富没有说出口，心里却有这样的担忧。
“大爷爷，”柳青青叫了这么一声之后，再委屈地看着他爷爷。
“你还委屈上了，”柳全贵忍住不让自个儿心软，“青青，今天这事不像你会做出来的？难道在你眼里这世上就那么多的坏人吗？”
柳梅花的心一沉，但她不觉得自己有错，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柳青青让人发誓的手段幼稚得很，并不一定有效果。
不过，想到家里人对青青教育，那是完全朝着圣母方向在培养，而自己告诉青青的那些话，明摆着就是和家里人唱反调，若是爷爷他们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她心机深沉？
柳青青沉默，在逼着对方发誓之后，她心里就一直很难受，可若真让她说哪里错了，她有说不出来。
“青青，”三大爷看不下去了，“三爷爷自认是一个称职的大夫，但你不觉得让我每救一个人就让病人发誓很是奇怪吗？”
说到这里，他明白看见柳青青眼里写着我信你三个字，心中叹气，接着说道：“还有，若对方不愿意发誓，我就不救了，或者因为他曾经做过坏事，我就见死不救？让他自生自灭，免得等他好了以后继续害人？”
柳青青低下脑袋，这样听起来好像她今天做得事情更奇怪了，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的。
“可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三大爷开口说道：“我问你，若是县令大人今日不发誓，你就真的不将方子给他吗？”
柳青青摇头，她还是会给的。
“幸好大人心胸宽阔，否则，你不挨板子，你爹都要替你挨板子了。”见青青摇头，才松了一口气，三大爷笑着说道。
“青青，人心哪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根本就没想过，方子本身是好的，就算是真如你想的那样，有人利用这方子做坏事，那也跟方子无关，而是用方子的人。”柳全贵叹了一口气，刚才严肃的口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所以，那些人即使要做什么事情，没有这方子依旧会做的。”
“你只要确定你自己做的事情是对得起你的良心，又何须顾忌其他。”
柳青青点头，“爷爷，我知道错了。”
“知道就好，”柳全贵板着脸说道：“错了就要罚，接下来这一个月，好好去学堂，若是敢再逃课，我就，我就让青才打你手心。”
本来是想说自己动手的，可柳全贵知道他到时候绝对会心软，所以，改成了柳青才。
“是，爷爷。”柳青青乖巧地说道。
“好了，下去好好想想吧。”
柳青青耷拉着脑袋带着常笑刚刚离开，柳元吉就对着柳全贵说道：“爹，青青还小，你对她会不会太严肃了？”
三叔肯定知道了，在这之前，柳梅花就能感觉到三叔是不是投来的目光？
柳全贵瞪了对方一眼，“就你知道心疼，青青会想通的。”
柳青青房间内，她搬出两个木盒子，一个旧的是装着那女博士留下的医科大全，另一个木盒子里装着她手抄的关于中医的那一部分。
面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两只手一会摸摸这个，一会又摸摸那个，心里很是郁闷，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帮助人，之前心里那么开心，而这一次却又这么难受。
“笑笑，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该那样？”
常笑笑眯眯地说道：“小姐，我不知道。”
柳青青不再问身后的常笑了。
一直到晚上，她都没什么精神，柳青桦问着他爹，“爹，青青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他了吗？怎么就一直没见她眼里有笑过。”
柳青杨和柳青槿点头。
“没事，明日青青会跟你们去学堂，你们好好读书就可以，不要管闲事。”柳元吉开口说道。
“妹妹的事情怎么是闲事呢？”柳青桦一脸的不明白，两外两个小的跟着点头。
“行啊，那你们问你妹妹去。”只是，稍晚的时候，柳元吉在苏氏含笑的目光下，偷偷地出了房间，做贼一般地穿过院子，轻敲着柳青青的房门。
在柳青青开了一条门缝之后，溜了进去，“青青，你告诉爹，今天的事情是不是你三姐让你这么做的？”李元吉坐下后就开口问道，一脸你可别骗我。
柳青青摇头，三姐之所以告诉她这么多也是为了她好，而且最关键的是到现在她还是觉得三姐说得有道理，但同样的，爷爷他们的话也是对的，所以，她才会陷入纠结迷茫之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自家闺女这样，柳元吉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青青，别想那么多，早些睡，睡醒后就好了。”
恩，柳青青点头，爬上床，盖上被子，偏着脑袋看着他爹，“你睡，等你睡着了后，我再走。”
柳青青心里一阵温暖，可能是一个下午和晚上纠结得太厉害，柳青青很快就睡着了，只是。
“为什么不救我？”一张叠着一张苍白带着病痛的脸，一双双饱含着绝望和愤恨的眼睛，一声声或高或低的质问，让柳青青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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