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路无尘猛然转头,神色狠厉地这样怒声呵斥他道。
谷莫司身子一僵,蓦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两个人竟然全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随意招惹的起的,他们之间的事也不是他可以插手干预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继续留在这里自讨没趣呢?
“好,你们聊,你们聊”他努力呵呵笑着,然后径自转身,一溜烟地远去了。
然而,自始自终,舒九却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神色平静,就连眼神,都未曾有一丝的波动。这样的他更是让路无尘气不打一处来,望了他半晌,最后却是气急反笑。
他用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神色阴森而危险,“你一边拿我做饵,给龙川贺也设局,一边又故意引我去了流光海!之后又拿人情将谷莫司攥紧在了手心里!若是真的诅咒之盘果真被你找到了,你这个假的是不是就要再一次派上用场了?偷梁换柱,一箭双雕!你真的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盘,好深的心计!你费尽心思,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如今,竟然还敢明目壮胆的给我用寐香?我如今就想知道,你究竟是凭什么会如此笃定地认为,我不会出手杀了你的?!”
“我的确是算计了你!”
此时的舒九,眉宇间凝结着一种深切的痛意,他努力盯着路无尘的眼睛看,却终究没有从他目光的最深处找到丝毫信任,所以到最后,他终于有些绝望地垂下眼睛,并未否认什么,只是被遮挡住的眼神里,轻轻浮起了几缕苦涩,“但是你说错了一点,我并没有那样笃定的去认为,你会放过我,所以,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杀了我!!”
这样神色坦然,轻易就说出了一个死字的舒九让路无尘吃了一惊,显然,他并不认为他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所认识的舒九,应该是一个聪明理智,坚韧卓绝,绝不会是一个轻易低头认输的人,可如今,摆在他眼前的事实,竟让他有些难以置信。所以,到最后,他反而是轻轻放开了他,神情微松,并且后退了半步。
“舒九,这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为谁在办事呢?当初那么不惜代价的接近我,并且想方设法地潜藏在我身边,仅仅是为了要得到诅咒之盘吗?!”
“是啊,如你所说,我是白露更派来的奸细,接近你只是为了算计你,从而得到诅咒之盘!”
舒九唇角微勾,似乎是想笑,但数不尽的苦涩却在这一刹那间一点点泛开,逐渐弥漫到了眉梢眼角。抬眼看过来时,眼神里却是微光波动,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所以,你又何必管我是什么人呢?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橙末雅曾经警告过你,要你一定要小心我对吧?她的能力是湛心,知道我当时就是在说谎话。所以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你应该清楚,将一颗□□留在身边是多么愚蠢并危险的事?因此,你若聪明的话,就应该赶快动手杀了我!如今的机会可是刚刚好,可若是你错过去了,等到将来再后悔时,也许,时机就不会来的这么轻而易举了!!”
这样的挑衅更类似于火上浇油,路无尘死死地盯着他瞧,眼神一点一点的变得深沉,声音也像严冬的冰凌一样狠厉而冰寒,森森响起,“你竟然在逼着我杀你?你都不怕的是吗?那你可知道,既是我路无尘当初费尽心思救下的人,没有我的允许,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死的呢?所以,今日的话你一定要想好了再说,若是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我便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你生死不能!你可相信吗?”
第91章 卑微者的博弈
“哈哈哈那你知道吗?这是迄今为止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舒九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果真便放肆的大笑起来,声音陡然响起在这暗夜,甚至瞬间响彻了深林。
他笑得简直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停不下来,眼神一瞬不瞬地望过来时,铮铮铁骨,绝然一片,明明坚毅深湛,但隐藏在更深处的,却是一种刻骨的悲凉。
他微微冷笑,“你可以试试!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你使什么手段,我不想告诉你的,你终究会什么都得不到!你又相信吗?”
一切都仿佛注定好的轮回,好像是既定好的宿命,印象中,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针锋相对。然而如今的舒九,对这一切竟然感觉到厌烦,并且由衷的疲惫。所以到最后,他只是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只有死在你手上,我才不会后悔!所以,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我对你,的确已经无话可说了!!”
气氛因为他的这一句话陡然沉默下来,路无尘深深凝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眸光一瞬不瞬,眼底情绪汹涌,翻来覆去,却到底难以分辨究竟是什么意味。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眸微合,放弃了般,陡然站起身来,“那你走吧!”说着便转身想要离开。
“你”舒九却猛然睁开了眼睛,忍不住一下子跳了起来,一双酒红色眼眸里燃烧的情绪几欲灼人,他朝着他快要远去的背影大喊道:“你不是不肯信任我吗?你不是最爱恨分明的吗?为什么还是不肯杀我,反而是要放我走?”
这样的说辞让路无尘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迈出去的脚步顿都未顿,如今背影决然,马上就要彻底走出他的视线了。
身后的舒九终于有些崩溃,忍不住失口喊出声来,莫名带了些许沉痛,“你既然对我如此无心无情,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呢!锥生零!”
快要远去的人因为这一声大喊身子一震,陡然顿步,他似乎是默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回过了身来。
声音微冷清凉,还泛着些许讽意。
“锥生零是我原来的名字吗?你终于愿意承认――认识我的事实了?早知如此,就应该更痛快一点,又何必非得让我这么大费周章呢?”
此时的舒九已无法再掩饰什么,他身子一颤,眼睛里霎时汹涌出了无尽的别样情绪,此时此地,只管痴痴的望过来,他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却终究不知该怎么开口。
彼此似乎是沉默了许久,舒九才重新平静下来,他半仰着头,神色哀伤,开始微微叹息,“果然,你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那你当初毫不犹豫地选择救我……就是因为好奇吧!?可是,你当时是从哪里看出的破绽,又是凭什么认定我会知晓你的过往的?你究竟是仅凭怀疑和猜测,还是说,你仍旧记着些什么?”
锥生零轻轻皱了皱眉头,似乎是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回答了他:“要听实话吗?其实我只是对你的这双眼睛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然而当时我选择救你,大概只是因为好奇,因为我看出你之所以接近我,一定是别有所图的!”
“哦?不妨说来听听?”
“那天你出现的时机简直太巧!”锥生零淡淡地解释道:“你可能不大清楚,那一片地界一直都为谷莫司所辖,他竟然不认识你,说明你并不是那里的常客。而且从他看到你的神情来看,他应该从未见过你,说明你要不就是那日刚刚出现,要不就是有本事一直躲着,让他从未与你碰过面。”
“可是事发当晚,我从你奔跑的方向判断出,你对那里的地形很熟,所以可以确定你绝对不是头一天出现在哪个地方!那么问题来了,你即不是凶手,又身为贵族,那么平白无故出现在那样一个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如何知道我是贵族?”舒九皱着眉头,他确定自己是换过衣服了的,还和平民们呆了好几天。
锥生零的神情很是无奈,“你的戏虽然演的很好,但你也应该想到,人的很多行为习惯,言语动态都是常年累月,一点一滴养成的,哪能一下子全部改掉呢?即使你努力过,但在不经意间的那份优雅,还是很容易暴露的!”
“还有”他接着说道,“那天,你伤重跑过来的时候,单单是冲着我来的,你的眼神很明显。我身后那么多人,你竟然都没有分神去看上他们一眼!”他有些无奈地道,“究竟是我的光芒太盛,让你只注意到了我,还是你别有目的?我想这不是太难判断的吧?然而,经过后来的相处,我还是慢慢地弄明白了一些事情!”
“什么?”
“你既然敢给我演这出苦肉计,那你又是凭什么认定了我会出手救你呢?若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那其中,可就有很多值得思考的地方了,比如说——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的,竟然是我的心!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你应该很了解我?!”
最后的一句话,他说的分外笃定,足以让舒九的身子微微震了震。
“你是吸血鬼,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限制了力量,扮作了人类!大概是知道我的立场与喜好!你清楚我三天的约定必践,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撕裂伤口,努力拖延时间!所以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是要干什么?所以我一直都在很小心的观察。然而,棋差一招,你终究是心机太深,所以到最后,我还是忍不住——拆穿了你!!”
“呵——”舒九认真地看着他,一时眸中情绪汹涌跌宕,却是满眼的无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还是那么的目光犀利,竟然在当时的电石火光间,想的这么多!”
“然而事实却是,当时的我,根本就没有多肯定你会救我,因为那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试探!那时的我只是迫切的想要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我的血的味道,从而能够,想起我”
路无尘因为他的话蓦然一怔,他并未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关节。还记得那时的这人向自己摔过来时,他身上的确是血腥味扑鼻,那时的自己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就伸出了手去。再之后,只要是对待身上有伤口的他,自己总会无缘由的生出亲近感,忍不住的想要去主动的接近。
他早就知道,这人于自己,一定是极为不同的,不止是因为他有着一双和自己梦中的身影极为相似的酒红色眼眸,更是因为他带给自己的感觉,很矛盾却又觉得很惊险,分不清厌恶还是喜欢,分不清是亲近还是疏离,即使心知不可接近,却偏偏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去靠近,有些时候,竟仿佛堕落般,全然不由掌控
他简直无法形容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原本一直想不明白,如今听来,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这个人的血吗?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危险的眯起,忍不住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究竟是谁?我们曾经,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舒九眸色深深,里面似乎有某种情绪,波涛汹涌。但他并未立即回答他所有的疑问,只是无比认真地盯着他看,轻轻说着一些话,仿佛是在说给他听,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声音听来,悠远如在天际,飘飘渺渺。
“那我说的话,你肯信吗?我若说,我所有的算计,都没有一点儿不利于你,你信不信?我若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你那里换走诅咒之盘,你信不信?我若说,这个你眼中的假东西,与我而言比真的更重要,你信不信?我若说,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想过真的要去伤害你,你又信不信!?”
“”
最后的一句话,暗夜听来,竟仿佛带了些许哭音。
锥生零他一向擅长从别人的目光深处去分辨真情与假意。然而在这一刻,他却从对方那别样深沉,几乎泫然欲泣的眸中,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一种别样的情意。那究竟是承载了多少无法言说的情感呢,仿佛无尽的悲伤与渴望被压抑在了一处,仿佛深重到极致的疼痛全部刻入了骨子里,揉入了灵魂深处。让他觉得心尖上的某一点柔软,在彼此目光交接的一刹那,就被深深的刺痛了。这让他陡然一惊,竟不由得相信了几分他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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