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右边竹帘也应声而开,朗目须眉,精神矍铄的老者朗声说道:“柳公子琴艺虽精,然而刚才老夫观公子弹琴,觉公子之心甚杂,思左右而想其它,终至扯断琴弦。作为一个琴师,无法专心于自己的琴,就算意境再好,对琴也是一种侮辱。反观尹姑娘,心意专注,琴技超绝,琴曲百转千回,婉转流畅。老夫觉得,尹姑娘更胜一筹。”
子卿低头听着,眉头轻凝,暗自咬着牙和自己较劲,他刚才突然发作的心悸之痛还不肯休止。谁胜谁负已不重要,只盼着能赶紧下台回屋。
而尹辞心此刻饶有兴趣地看着子卿,仿佛对胜负也不甚上心。
“然也。”左边老者轻捻其发,点头道:“同修所言极是。然而老夫却仍然觉得柳公子更胜一筹。琴曲之音不在于专,也不在于一。人的情感本来就是千差万别,细致微妙,要专注于一不仅不必要,甚至有损于情。尹姑娘琴曲繁复,琴技实属一流,然而一首曲子却只弹出了情感的一种可能性。而柳公子虽然只有半曲,却已经引得在座众人各自怀念,各自感伤,生出了千千万万情感的可能性。实属妙哉。”
两边老者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底下的人窃窃私语,也各有各的看法。
此时,帘后最后一位还未置一词的评判的意见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众人纷纷将目光集中在那一帘竹影。
“音成千调,只诉一字。”那人突然开口吟道,声音轻柔宁定,如夏日里的一弯清鸿。
呼延恪罗闻言一愣,这是谁?竟然也知道赵陌荻的诗?
子卿听着那人熟悉的声音,心中已然知道帘后之人是谁了。只是他为何也知道陌荻公主的诗呢?
只听帘后那人继续说道:“子卿,两年不见,你的琴技已经精湛如斯了,真是可喜可贺。”帘后之人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评判身份,似和多年好友话家常一般对子卿言道。
子卿微微颔首,回应帘后之人。
“不知我是否有福,能等到子卿你的琴艺精进到弹出如刚才那一联诗中的意境。然,还请保重身体,心悸之苦不好尝,我可比你更有体会哦。”
说完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帘后人站了起来,由侍者扶着离席而去,留下众人不明所以。
评判竟然这么不负责任!!!那这谁胜谁负要如何决定呢?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
这时,人情练达的崔管事走了出来,对众人道:“比试为次,赏曲为要。既然如此难分胜负,今天的比试不妨就到此为止,到底谁赢谁输,大家自己心中自有自己的裁定。今后,喜欢尹姑娘琴曲的,欢迎来阁中赏曲,喜欢柳公子琴曲的,也欢迎来阁中赏曲。”
一场纷争就被崔管事三言两语平息了。尹姑娘向茗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而茗烟也满意子卿在阁中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真是皆大欢喜的结果,然而……
“请等一等。”
众人正要离席,尹辞心突然站了起来,缓步走上台来,对着崔管事道:“倾城阁一向是风流高雅之地,怎么能沾染了无耻下作的污秽?”
众人听了心头都讶异之极,这是怎么回事?不由坐回席位,想要听个仔细。
崔管事也是不明所以,拱手向尹辞心请教。
尹辞心讥诮地撇了一眼刚刚站起来,还没有下台的子卿,那妩媚的眼睛里充满了恶毒的嘲笑和报复的快感。
继而转头对崔管事朗声道:“可惜了柳公子一副俊俏的面容,却喜欢屈身在男人身下,荒淫无耻!”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几人,气氛压抑而诡谲。
柳乔阳心头一怒,捏紧拳头就想冲过去带子卿离开,却被一旁的慕成佑偷偷按下了,并低声道:“你冷静一点。只要子卿不承认,不会有事的,崔管事会处理好的。你去反而会让子卿百口莫辩。”
当着众人的面,毫无准备地被添油加醋地揭穿,子卿脸色瞬间惨白,不知所措地看向尹辞心。
尹辞心对上子卿无助的眼,视线里充满了偏激的疯狂。
崔管事咳了咳,沉着地说道:“尹姑娘,事关柳公子清誉,可不能随便乱开玩笑的。老朽可以作证,柳公子为人向来清清正正,绝不会有伤风败俗之举。”
堂下一些记起子卿就是曾经轰动一时的那个白衣公子的人也释然了,的确是无稽之谈嘛,这些年来,从没听说过任何关于子卿不好的传闻。何况,听说,子卿还是皇上钦点的琴师呢。
而有一些今天听了子卿的琴而对他好感倍增的人也觉得此事无凭无据,实属荒唐。
尹辞心用手掩了掩嘴,嗔笑着不疾不徐地说道:“有些荒淫的事可不好当面说出来。不过啊……辞心有一回在八音亭里却是亲眼看见了柳公子在阳春楼里给另一个公子喂饭喂菜,那亲昵的样子,让人不产生遐想也难。看见的人还不少,崔管事只管找人来问。”
嗯?柳乔阳闻言眉头紧皱。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我不会用筷子你看不出来吗?”呼延恪罗一跃跳上了台子,威武傲气地与尹辞心对质:“子卿帮我夹菜也惹到你了?真是奇了!”
“哦?”尹辞心笑道:“我听闻罗恪公子是海外扶桑人,扶桑人可都是会用筷子的呢。”说着似笑非笑地对上呼延恪罗:“这世上,可能只有北棘的蛮子是不会用筷子的呢。”
“你!”呼延恪罗狠狠地盯住尹辞心。沈洛殊救出自己后,为了让自己能在平阳城自由活动,才为自己编造出海外扶桑罗恪的身份来,否则,依大庆人对北棘的恨意,自己在平阳就成过街耗子了。可没想到这个尹辞心竟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将自己一军。
承认是北棘人,将使自己陷入麻烦,不承认,又给子卿带来非议。这个尹辞心,当真可恨!呼延恪罗怒气冲冲地盯着尹辞心,恨声道:“老子在扶桑也从来不用筷子!”
“呵呵!”尹辞心轻声笑了笑:“这不重要。”说着,转向子卿,妩媚地笑着对子卿说道:“我只问柳公子一个问题,你向大家如实回答便好。柳公子,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我……我……”
子卿脸色苍白如薄冰,心脏痉挛疼痛,因为克制,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崔总管在一旁用眼神示意,不管如何,先否认。
“是不是呀?”尹辞心不依不饶地问着,在子卿听来,那声音犹如引人掉入万劫不复深渊的鬼魅。
台下众人眼神幽幽地看着子卿,也在等待着一个答案。子卿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似的站在灯光之下,身体的罪孽无所遁形。
“我……”唇音如游丝般颤抖。
“不要说……”不知什么时候茗烟也站到了台上对子卿耳语,握紧了子卿的手,朗然向前,正想对台下众人道子卿是自己的情人。
“是……我喜欢的是男人。”
☆、第六十七章不容于世 (138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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