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乐弘话音未落,一阵“咕叽咕叽”的细细叫声从竹筐子里传来。男人利落地推开弟弟阻拦的胳膊,伸手一把揭开了竹筐的盖子,往里面一捞。在摸索到一个软绵绵的小团子之后,他感觉到熟悉的小尖嘴正啄着自己的手指。
男人沉下脸,盯住弟弟的眼睛。手臂往回一收,把小鸟从里边拎了出来。
“咕叽……”被男人捧在手心里,小鸟眼泪汪汪。身上的绒毛因为刚才没命的乱撞而变得杂乱一片,圆嘟嘟身子的侧边都是拼命撞击而生出的伤口和血痕,看起来狼狈极了。
乐弘见小鸟被捞了出来,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扑上前去抢夺:“司冬墨!你凭什么抢我的竹筐?快把它还给我!”
命令式的口气毫不掩饰地冲着兄长而去,乐弘终于懒得把自己伪装成老实少年的模样,冲男人喊叫起来。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平日里对他百般宽容的男人,此刻的态度却意外强硬。
“这是随我一同回家的小鸟。”男人身形矫捷,他轻易地闪过了少年的猛扑,把小鸟小心地护在手中。
司冬墨漆黑的眼睛不带温度地盯着少年:“乐弘,不要骗你哥哥。”
感觉到男人严厉得有些反常,乐弘呆愣了片刻,选择了回避。
“得了得了,捡到一只臭小鸡也当成宝贝。我看你是在家里闷久了,连外边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吧……”他放弃了与兄长争执,往外边走去,边走还边反手拍了拍自己的竹筐,“你知道我这一条鹿腿值多少钱么……唉,罢了,你这只会种地的呆子农夫是不会了解的。”
末了,撂下一句风凉话,“这年头兵荒马乱,天灾不断,地里就别指望种出什么东西来。只有切实拿到手的铜板,才能保命,不饿肚子!”
男人静默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祁砚看看乐弘又看看他,男人周身散发出的威压令他不禁哆嗦了一下。
最终,男人自行采摘了足够的配料,炖熟了一锅鱼汤。三个男人外加一鸟在屋里吃着饭,其间气氛沉闷,异常尴尬。
热心肠的阿进试图缓解兄弟间冷战的氛围,但他几次与乐弘搭话,都被那蛮横的少年阴阳怪气地怼了回来。
小鸟也老老实实地趴在男人的手边,它的面前摆放着一只小碟,里面盛了几片鱼肉,连带着一些滚热的汤水。
没想到烤起来好吃的鲶鲨被炖成汤之后更加美味,甚至足以让祁砚暂时忘却先前受到过的惊吓。
切成长条状的鱼肉没有扎口的小细刺,非常容易剔出脊骨。肉质细腻不粗糙,熬得奶白奶白的鱼汤也丝毫不油腻。而方才从院子里采摘下来的新鲜青椒给鱼肉除去了腥味儿,还给白嫩的鱼肉里融入了一些甜辣,吃起来津津有味的,不显平淡,简直就是这道鱼汤的点睛之笔。
小鸟整只埋在小碟中间,嘴里吧唧吧唧地吃个不停,吃两口鱼肉之后就再啜一些热腾腾的鱼汤,发出噗噜噗噜的轻声细响。小家伙吃得摇头晃脑,有滋有味,把一旁的男人和阿进都看得笑起来。
“这鸟儿,吃相可真美。”
一旁端着汤碗的少年瞥了小鸟一眼,从喉中发出轻哼声。不过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眼里这个“只会种地”的闷葫芦哥哥做起饭来也是一把好手,只是他常年闷在家里,做菜的手艺也只有自己或者阿进这样亲近的人才能尝到。
想起自己这“不争气、没远见”的兄长,乐弘冷淡地翻了个白速地扒拉着吃完鱼肉,少年仰起脖子将碗里的鱼汤一饮而尽,然后提起装了鹿腿的竹筐,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第14章鸟要吃西瓜
乐弘离开之后,阿进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小子,对人说话还是这么冲。这要是我弟弟,我早就捶他一顿了。”
他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男人听得出来,阿进是在委婉地说自己的心里话。男人放下筷子,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他才道:“乐弘他……与其说不接受我这个兄长,倒不如说还没有从三年前家道中落的那一天里走出来……”
听闻这话,阿进眼神闪烁,有些担忧地看着男人。但对方却不避讳这一点,坦然道:“三年之前,弘儿的父亲还在世,乐家在乐庄可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地主,弘儿也当了十三年的乐家小少爷。整日过着吃喝不愁,衣食无忧的日子,哪里想得到一夜之间就从收地租的小少爷变成了种地的农夫呢?这种先甜后苦的落差,换作是我,大概也难以接受。”
阿进点点头:“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大合适……但,唉,盛极而衰,令尊若不是受了赌场的教唆、把家里全部的地契和家当都在里边输了个干净,乐家现在一家子完完整整、和和气气的,又罩着上百亩的良田和鱼塘,那小日子过的,可别提多自在了。”
说话间,阿进也不禁幻想起当地主的生活来,嘴里咂巴咂巴着。男人笑着轻轻拍了他一下:“哎,再美好的日子,抓不住也就失去了。现在乐家一无所有,不也照样得过么?”
“现在乐家可不是一无所有,不还有你在。”阿进摇摇头,“其实……你如果离了这里,在外边或许会混得开。仅仅靠着剩下来的那七八亩地,真的只够温饱。”
男人认真地说道:“娘她虽然不是我的生母,却救下了我的命,我不能扔下她和弟弟不管。”他起身收拾着桌上的碗盘,“阿进,我知你是好心。谢谢你。”
“唉,这算什么。你这个人,就是太重情义了,别人对你好点,你就一心一意地报答。我还记得乐家刚出事那会儿,家里的仆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周围也没少落井下石的,可你竟然选择了留在乐家,照看养母和弟弟。”阿进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说着。“对了,明天早上我爹会进山采货。要是令堂情况好转了,你也跟过来吧。”
“好。”男人没再犹疑,干脆地答应了。
吃过饭之后,阿进回到自己家去做准备。临走前他嘱咐道:“最近外边不太平,年江发了水患,灾民满处跑,还常有些地痞流氓或者散兵游勇来村子里骚扰,你得小心些。”
男人点头:“知道了。”
送走阿进之后,男人收拾好家里,提着几副农具也走出了门。小鸟从桌上悄悄溜去,顺着他的脊背爬上了他的脑袋,钻进了男人的头发丝里。
披着一头长发显然不便于种地。男人将头发束了起来,扎在脑后。祁砚看他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是典型的农夫打扮,俊朗的容貌却意外地抢眼,而且浑身上下拾掇得干净整洁,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山野村夫。甚至比起曾经的小少爷乐弘来说,司冬墨看上去更像是哪家的翩翩公子出来体验农家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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