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习惯了林曼岁月静好的乖巧小猫样儿,现在突然被她亮出小尖牙咬上一口,竟是痛得很。
程嘉煜一直以为是自己在掌握大局,在做成熟正确的决定。
殊不知,他以为掌控在手的局面,其实早已大乱;那些看似成熟的决定,若是让她这般伤心至绝望,又何谈正确?
她柔软的身躯再次触碰到他的一瞬,她的体香再次充盈口鼻之间的刹那,他早已举手投降,承认他试图斩断千丝万缕的举动完全是掩耳盗铃,只消她勾勾手指,那缠住他整颗心的风筝线便会收紧,朝向她的方向。
可是……
“我不是你的planb。”林曼冷冷地说道,尽管眼角还带着泪痕,“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向你坦白过我的心,但你把我远远推开了。”
“你做了最符合你切身利益的决定,我不怪你。但是我同意骆霄的话,请你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对我不公平,对周小姐也不公平。”
又是骆霄?!
程嘉煜眉间拧出了深壑,语气鄙夷至极,“你倒是真听他的话!他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以为还能替别人出头吗?”
他不是在说笑,若认真要整治骆家,别说一个骆霄,连带他的母亲、舅舅……程嘉煜能让他们片甲不留。
以前他是不屑搅弄这潭浑水,程青山在外面做下的孽,要是能拿钱摆平,他本是无所谓的。以至于以前韩女士几次非要置某人于死地,他都觉得是小题大做。
本来就是生在自己脚下的蝼蚁之族,既无可能与吾辈平视,何苦定要赶尽杀绝呢?
但现在,程嘉煜忽然明白了那种心情:抢钱越权,值得杀剐,那夺人诛心,便要灭掉九族了!
“你倒是不用替谁出头!”林曼冷笑出声,“因为你心里谁也没有。所有人在你看来,不是交易的砝码,就是个廉价宠物,没兴趣了随手一丢,等你闲了丢块骨头就会回头!”
字字尖利,刀刀见血。
程嘉煜的心口一窝一窝地跳痛,“你,就是这样想我的?你觉得我把你当廉价宠物?”
“你不理解也有情可原。我们本来就叁观不合。你说过,这个世界不是非此即彼,但那是你的世界。我的世界简单得很,allornone。你给不了全部,那我就一丁点儿也不要。”
林曼用一只手臂环住了前胸,那是下意识的动作在支撑自己,这番话说出,已经用光了她的所有力气。
“请你离开吧,今天的事情,万一传到你未婚妻耳朵里,不好!”
程嘉煜纵使之前没有在任何一段关系中投入过多少真心,但在表面的男女感情上一直都是无往不胜。这次被兜头一盆冷水浇醒,被拒绝得哑口无言。
“你只说对了一半。”他终于开口,是沉思过后的决心,“是,我和周颖慧之间,确实只是一场自私的交易,所以,除了那次公开的订婚宴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程嘉煜直视进林曼眼眸深处,声音执着缓慢,“可是你不是宠物,也不是planb,从来都不是。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但是刚才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有人说,人被推到悬崖边上,脑子会是一片空白。
可程嘉煜刚刚跑进急诊楼时,看到推车上那奄奄一息的人影,眼前闪过的却都是她:在燕都的夏夜,塞给他一盒喉糖的她;在礁岛的海滩光着脚奔跑又回头璨然一笑的她;抱着酸奶郑重其事地教育他喝酒伤胃的她;第一次坐在他的副驾驶,在夕阳下宁静美好成温润雕像的她……
没有一丝空白,满满当当全是她。
所以他想:如果她真的离开,那么他也会从那悬崖上纵身而下吧,起码坠落的时候,回忆是满的。
“以前让你失望的地方,我没法让时间倒流,但是现在容我一个机会,证明给你看:你想要的全部,我都给。”程嘉煜顿了一下,担心还不够有说服力,压了压声音,又补了一句,“凡是你说的,我都听。”
这一天内的剧情过于跌宕起伏,林曼还来不及全都消化,突如其来听到程嘉煜的告白,更是头脑冻住,舌头打了结,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向来是拿主意定规矩的那个人,这会儿突然说“都听她的”,实在让她不知要作何反应。
程嘉煜看林曼沉默,以为她还是不信,烦得抓了一把头发,“我这人再不是东西,好歹说话算话吧。你有什么话直说,我照做便是。”
高高在上的男人把自己的身段放低到尘埃里,只可能是为了一个让他无可奈何又心甘情愿的女人。
林曼见状,忽然绷紧了小脸,用手指向骆霄病房的方向,冷淡地先来了一句,“那你回去向骆霄道歉。”
程嘉煜下巴颏一抬,“我给他道歉?!”
林曼毫不让步,“你不是说听我的吗?他是我朋友,好心救了我,还被你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一拳,怎么不该道歉?”
“你朋友?”程嘉煜哼了一声,“你知道他到底是谁吗?”
“知道。”本可以装糊涂,但林曼选择了正面迎敌,“有关系吗?骆霄个人,一向坦荡磊落,做错过什么吗?”
犀利的问题正中要害,不坦荡不磊落的另有其人。
“天天没皮没脸地跟在你屁股后头就是大错特错!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他对你什么意思?!”反正撕开了脸,程嘉煜也不再不好意思,醋意十足地反问。
“那又怎么样?一个单身男生正大光明地追求一个单身女生,有问题吗?”
程嘉煜被噎得难受,这小孩儿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尖牙俐齿?
“单身?!”他一步跨到林曼面前,捉住她的手,一把扯进怀里,“哪来的单身女生,我怎么没看见?要我贴个有主的字条吗?”
林曼在他臂弯里挣扎,“你才是有妇之夫,放开我!”
程嘉煜死不松手,越搂越紧,忽然又软了声音,“不闹了,好不好?”
“我去道歉还不行?”
男人低眉顺眼的样子,让林曼没出息地心软。
“还有,周颖慧现在好像在北疆采访什么牧人转场,等她回来,我就去退婚。”他继续好声好气,却执拗地不肯放松手臂,“那我也就单身了,也可以正大光明地追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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